“大侄,”老姑兴致勃勃地提议道:“等消停消停的,咱们也盖一栋这样的楼房,到时候,老姑也要操办一下,一定也会很热闹的,嘻嘻,”老姑越说越兴奋,脸上洋溢著对未来幸福生活的无尽憧憬。我不禁更加为难起来:看来,想作通老姑的工作,很难啊! 本文来自 http://huangsewenxue.com/   “走,大侄,到卫生间去,洗洗澡!”说著,老姑拉著我的手,信步迈上缓台,在缓台阶梯的两侧,放置著一对硕大的陶瓷花盆,我对花卉是天生的外行,望著那盛开的鲜花,却叫不出名字来。   “来啊,大侄!”见我盯著鲜花发怔,老姑拽了拽我的手臂:“进屋啊!”   在老姑的拽扯之下,我迈上台阶,举目望去,整幢楼房,造型丑陋不堪,但却异常坚固,浑身上下流溢著暴发户那种不加任何掩饰的、也无 任何掩饰的,不可一世的骄狂气概,鹤立鸡群般地雄居于密如鸟巢的住宅群中。相形之下,那些低矮简陋、积满尘垢的房屋,俨然变成一群不屑一顾的丑小鸭,可怜巴巴的灰姑娘!   推开毫无生气的、冷冰冰的铝合金大门,便是宽敞明亮的、面积达数十平方米的客厅,那高耸著的、惨白惨白的棚顶不厌其烦的雕刻著细碎的花纹图形,一盏硕大的、据老姑介绍,是法国宫廷式的吊灯,吃力地悬在天花板上,因不堪重负而摇摇欲坠,直看得我不禁心惊肉跳起来,那数不清的、枝繁叶茂的灯罩里放射著五彩缤纷,让我眼花缭乱的颜色,活像一个臃肿不堪,却又极不得体地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半老徐娘,倒映在光滑的宛如镜面的大理石地板上。   在大厅西侧的墙壁边,摆放著一套红色的木制沙发,沙发对面的矮柜上,一台大屏幕画王彩电正放映著反胃的、裹脚布似的肥皂剧。而北侧墙壁,则有一道木制的,镶著磨沙玻璃的屏风,把客厅与厨房及卫生间隔断开,屏风的玻璃窗上雕著风姿各异的窈窕淑女,一个个骚手弄姿,让我想入非非。   在客厅的东侧,则是两间装饰极尽奢侈的卧室,南面的卧室安放著一张席梦斯床垫,老姑告诉我道:这是三叔夏天的卧室。而冬天的卧室则在北面,一铺火炕占据了半壁江山。三叔永远都是这样坚定地认为:无论社会发展到什么程度,老祖宗留传下来的宝贝,永远也不能随意丢抛,睡火炕对养生有益,一旦失去它:风湿病、关节炎、腰腿痛这些不速之客,便会乘机光顾。   两个卧室之间由一道作工精湛的壁橱巧妙地分隔开。厨房四面墙壁从上至下全部贴上正方形的白色瓷砖,地面铺著浅蓝色的大块地面砖。厨房的东侧依墙是灶台,灶台下面是碗柜,南面有一个炉膛,这是为冬天烧炕而设的,烧饭炒菜使用煤气罐。厨房与浴池之间是楼梯间。   “大侄,走,上楼看看!”于是,我又被老姑拽到了二层楼上,顶楼与低层的格局完全雷同,因无人居住而冷冷清清,空空如也,三叔与新三婶,以及他们的公子(而新三婶却一口咬定,应该是她和我的儿子),这三个人,根本享用不了这众多的、偌大的房间。   而三叔建造这座气势非凡的住宅,居住不是主要目的。这是象征,象征著它的主人,是一个不容置疑的成功者;这是预示,预示著它的主人,有著光辉的、灿烂的远大前程;这是炫耀,炫耀著它的主人,拥有雄厚的财富;这是警告,当然,不是对主人的警告,而是对整个小镇的警告:它的主人拥有强劲的势力!   大厅中央明晃晃、孤零零地放著一张木板床,老姑说,这是三叔夏天纳凉的理想场所。从顶楼的客厅可以径直走上阳台,站在阳台上举目远望,小镇风光尽收眼底:杂乱无章、见缝插针的房屋; 脏狭窄、曲折迂回的街道;忙忙碌碌、疲于奔命的芸芸众生。   “喂,小力子,”我正与老姑亲热地相拥著,情意绵绵地窃窃私语著,新三婶不知何时溜到楼上。   看到我与老姑这番亲热,新三婶丝毫也不回避,笑嘻嘻地,若无其事地走到我的面前,肥肩一歪,壮硕的身体放浪地倚靠在阳台栏杆上,一双饱含情欲的眼睛,死死地盯视著我,在似火的骄阳下,放射著热辣辣的光芒。   因过份操劳,新三婶宽阔的额头上泛著滚滚汗珠,从那高耸著的、咚咚起伏的胸脯里,缓缓地,但却是不可抑制地漫溢著我极为熟悉的,再却是更加撩人魄的、只有中年女人才会拥有的、奇妙的、醇厚的体味。   在新三婶热切的目光盯视之下,老姑不得不有所收敛,同时,一脸不悦撇视著新三婶。而新三婶则现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架式,抬起一条肥硕的大腿,毫无顾忌地顶撞著我的膝部:“呵呵,骚 小子,”   听吧,我的乖乖,多年不见,新三婶对我的称谓都发生了极大的变化,由过去的“混小子”,“小骚蛋子”,断然转换成为更加粗俗,却又更具挑逗性的“骚 小子”!啊,随著岁月的流逝,随著年龄的增长,渐渐步入中年的新三婶,也愈加放荡起来。   “呵呵,骚 小子,这么多年也不回来一趟,好不容易回来了,也不知道来看看你三叔和你三婶,……”说著,新三婶放浪地凑过身来,恰巧,一阵微风从新三婶的身后,轻轻地掠过,我立刻嗅闻到一股缭人的骚气:“刚到家,你就跑到内蒙胡闹去了,你可真有正事啊,你,你啊,到内蒙想什么啊,那里是不是有野娘们啊!嗯,”   新三婶伸出肥手,一把拧住我的耳朵:“你呀,骚 小子,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呐!嘿嘿,”见我热切地环视著新楼房,新三婶松开肥手掌,自豪地对我说道:“小力子,怎么样,”新三婶挥舞著肥手掌:“这房子,盖得怎么样?”   “嗯,好,”我一眼不眨地盯视著新三婶,新三婶则会心地回之一笑:“大侄,当年,三婶是怎跟你说的啊?”   “什么啊,三婶跟我说什么了?”   “啥,”新三婶佯装动气道:“嗨,这个孩子啊,骚 小子,你怎么一点也不拿事呐,三婶跟你说的话,就跟放屁,过后就忘了,是不?骚 小子,当年,三婶不是说了,只要三婶盖上新楼房,就有你一半,这,”新三婶转过身去,指著顶楼对我说道:“骚 小子,你三叔早就说过了,房子盖好后,一楼,他住,二楼,留给你!”   “嗨嗨,”我摇了摇头:“不,三婶,当年,我可没拿你说的话,当回事,我总是认为,你那是随便开玩笑的,”   “不,不是开玩笑,”新三婶极为真诚地说道:“小力,三婶可不是开玩笑,你三叔总是念叨著,当年,如果没有小力子帮助他,给他借钱,把他赎了出来,说不准啊,他得蹲多少年笆篱子、啃多少年窝窝头呢,哪还有什么时间和精力,挣钱、发财啊。如今,我们过好了,盖起了楼房,这,可有小力子的首功一份啊,所以,小力,二层楼,就是你的了,你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这,就当是三婶送给你的一份谢礼吧!”   “可是,”我咧了咧嘴:“三婶啊,你这礼,也太大了吧,我,真的承受不起啊!”   “得,咱们娘俩别强啦,走,问问你三叔去,看看他是不是这么说的!走,跟三婶见你三叔去!”   “三嫂,”老姑指著我 脏的衣服道:“你瞅他这身梢吧,跟个叫花子似的,还好意思去见他三叔,不得把他三叔臭死啊。再说,三哥正忙著接待客人呐,哪有时间理睬他呀。我先给小力子洗洗澡,换换衣服。”老姑突然想起什么:“哦,对了,三嫂,你去我妈家,把小力的旅行包,拎过来,洗完澡,我好给他换衣服啊!”   “嗯,”新三嫂应承一声,知道老姑以此为藉口,支开她,于是,很是知趣地,又或多或少带著嘲讪口吻地答道:“嗯,嗯,我去,我这就去,菊子,”新三婶推开卫生间的房门:“呶,你先帮他洗澡吧!”   “快去吧,”老姑没好气地瞪了新三婶一眼,新三婶隔著老姑,暗送秋波地冲我打了一个飞眼,然后,蹬蹬蹬地跑下楼去。   “过来,大侄,”老姑拍拍我的胸脯:“进来,姑姑给你洗澡!”   说完,姑姑啪地锁死了卫生间的房门,哗哗哗地拽掉我的脏衣服,我则急不可奈地拽脱著老姑的衣服:“啊,姑姑,你可想死我喽!”   “嗨呀,”老姑抓过喷头:“这个急皮猴,洗干净,再来啊!”   “啊,姑姑,”我呼地抱起精赤条条的老姑,放到浴缸上,望著我扑楞楞的鸡鸡,老姑也春情荡漾起来,一边拧开手中的喷头,哗哗地冲刷著我汗泥淤积的身体,一边乖顺地叉开大腿,平静地,但却是热切地等候著她至爱的大侄,进入她的体内。   ……      (一百四十八)   “二小子,操,瞎折腾什么呐,快点过来啊!”   “老瘪蛋子,你他妈的干点啥玩意,能不能沙楞点啊!”   我正搬著老姑的双腿,站在卫生间的地板上,浑身湿漉漉地撞击著老姑一片水汪的肉洞,楼下的院子里突然叽叽喳喳地喧嚣起来,老姑催促我道:“大侄,快点吧,马上要开席了!”   听到楼下吆三喝四的嚷嚷声、说笑声、打闹声,老姑的兴致立即被吸引了过去:“力,快,快点吧,三嫂,马上要回来了!”   “哦——,哦——,哦——,”在老姑的摧促之下,我又胡乱捅撞一番,然后,草草收场。老姑扑楞一声,跳到地板上,首先穿上衣服,待她打开卫生间的房门,这才发现,新三婶早已将我的旅行袋,悄然放在卫生间的门口,老姑面色微红,默默无语地拎起旅行袋:“来,大侄,把新衣服换上,然后,姑姑带你坐席去,嘻嘻!”   老姑拉开旅行袋,掏出一件上衣,贴到我的胸脯上,认真地笔划一番:“不好,这件衣服,颜色太旧了,穿在身上,显得老气横秋的,呶,这件怎么样?”老姑又反覆地端详起来:“不行,这件衣服,样式,早就过时了,太土了!”   “嗨,”我不耐烦地嘀咕道:“姑姑,什么新的、旧的,随便穿上一件,不露肉,就行了呗!”   “不,”老姑不厌其烦地挑选著:“那可不行,我要把大侄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好好地馋馋她们,让她们看看我大侄,小伙子多帅啊,溜光水滑的,嘻嘻,呶,这件,不错,穿著很合适!”老姑终于相中一件上衣,精心地帮我穿戴好,然后,踮起脚尖,捧住我的面庞,既娇嗔又关切地吻了我一口:“咂——,啊,好啦,大侄,走吧,咱们下楼,坐席去!”   当老姑拉著我手,谈笑风生地走出楼门时,一群忙三火四的人们,也恰好鱼贯而入地冲进原本空空荡荡的院子里,彼此间没好气地、半真半假地互相挖苦著、咒骂著,你冲我撞,好像一群蚂蚁大搬迁。有搭台子的;有支帐篷的;有砌炉灶的;有摆桌椅的;有端碗筷的。   “豁豁豁,”我不屑地咧了咧大嘴:“这可真够热闹的!”   “力,”见无人注意我们,老姑贴到我身上,双手搂住我的腰部:“力,赶明,咱们的楼房上梁的时候,姑姑也要好好地操办操办,也会搞得这么热闹的,嘻嘻,”   “唉,有啥意思啊,陋习!”   “有意思,”老姑又悄悄地吻了我一口,然后,津津有味地审视著乱纷纷的院子。   伙夫们系好白围裙,有的收拾猪蹄、猪排、猪下水;有的杀鱼刮鳞;有的拈菜洗菜;有的扒葱剥蒜。人人都匆匆忙忙,但却忙而不乱,忙而有序,工作起来相当麻利。   “嘀——嘀——嘀,”   音响师架起高音大喇叭,接通了电源,再与录音机相连,整个院落里立刻响起刺耳的、时下最为流行的歌曲,浮躁而又做作。   突然,据老姑介绍,那位身材矮胖的楼房落成典礼的主持人,不耐烦地命令音响师关掉吵人的录音机,然后,操起麦克风,走到刚刚搭起的木台子中央:“哎,我说呀!大家伙都快点干呀,啊,沙沙楞楞的,别磨磨蹭蹭的!……,老疙瘩,炉灶早就砌好啦,你怎么还不生火呀?别他妈的老在那抽烟啊,不花钱也别这样啊!”   如今,日益富足起来的故乡小镇,请客送礼、大操大办之风如初春的狂风,愈刮愈烈,更似那燎原之火,越烧越旺!无论什么大事小情,都要如此这般地折腾一番。   起房造屋大搞典礼;取媳妇嫁女儿大设宴筵;生孩子满十二天,亲朋好友要同喜同贺;老迈之人亡故, 重金聘请庙里的和尚,给操度亡;大难不死、大病初愈之人,更要庆贺自己死里逃生、重获新生;公仆升迁或孩子升学,也要请乡邻里同来贺喜;……,等等,等等!   当然,庆贺或者同喜,绝对不能仅仅表现在口头上,必定要付诸实№行动,方才能真诚地表现出庆贺或者同喜之意。   最具实№意义的行动莫过于用金钱来表示,金钱这种尤物驱使著人们终生为之奋斗,却永远也无法得到满足。人们称这种表示为“上礼”。上礼因亲疏远近、关系薄厚又分为几等,大的礼钱动辄上千元,甚至数千元;中等一些的礼钱也 五百元方才拿得出手;一般的礼钱亦得二百元;最低的礼钱是五十元,也是底线,再也不能低于这个数字!   “上礼”在人们的日常生活中,已经是一笔庞大的开销,很多情形之下,其开销之大,往往超过一家人正常的衣食住行之所 ,为此,频繁的、不止不休的“上礼”,常常把人们搞得狼狈不堪,甚至是襟捉见肘,因此,借贷“上礼”的事情也时有发生,早已不足为怪。   同时,这又是一笔绝对不可以从帐本中勾掉的开销,每年都要列入财政支出的首位。尽管此项开销庞大而又繁重,但每家每户都有机会通过举办一次盛大的典礼,从而收回一年或数年中随出去的“上礼”钱,因而,人人对此都胸有成竹,从此乐而不疲。   时下,“上礼”已经成为一种时尚,围绕这一时尚,又形成一种了新兴的产业,并且,还有一系列的,与之相配套服务项目。   放眼望去,故乡小镇里为死人提供各种纸人、纸马的小作坊,遍地尽是。纸人、纸马,愈作工艺愈加精湛,当然,¤格也就愈加攀升。据老姑介绍说,一个纸制的奔驰轿车的模型,售¤在千元以上。   在蛋丸之地的故乡小镇,居然有数十家家专门为举办各种典礼和宴席而提供各项服务的、所谓的“公司”,这些“公司”不仅人员素质高、专业化,而且设备先进、 全。一旦张家、李家逢遇重要红白喜事,便前去与他们商洽,谈妥费用后,“公司”所有人员在约定的时间内,带著所 设备准时赶到,并且,迅速走上自己的岗位,尽职尽责。就像现在这样!   由于人丁兴旺,同时也是小镇日益繁荣昌盛,小镇上几乎天天都有这样的盛大的宴席,平日里,只要置身于小镇的街头巷尾,便会听到高音喇叭声嘶力竭地大喊大叫,吹鼓手比赛似地拼命吹奏,鞭炮此起彼伏地炸响!这已然成为故乡小镇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中午时分,前来贺礼的人们陆续赶到,入席之前,必须先到管帐先生那里,去缴“礼钱”,而今天,管帐先生被三叔安置在楼内一个 静的小房间里,盘腿端坐在暖洋洋的土炕上,身旁备有香烟和茶水,同时,还有一名极为称职的副手,协助老迈的管帐先生点验钞票。当有人进来写礼单时,老先生接过钞票,数一数,然后,便在本子上写就送礼人的尊姓大名,所送钱数。完毕,副手再将钞票数点一遍,确认无误后,小心奕奕地放入盒中。   “各位,各位!”高音大喇叭再次喊叫起来:“各位都听好,张××的豪宅落成典礼现在正式开始啦!大家伙上完礼后,都各就各位,找好自己的位置,坐好,马上就要开席啦!”   啊,开席啦,典礼最为热闹的时刻终于来到啦!人们三三两两地拥到餐桌前,分别寻找熟识的人,客客气气地围桌而坐。我特别地注意到,在每个餐桌的一角,都系著一个瓶起子,哇,看,“公司”的经理,考虑得是多么的周全啊。   “哦,闪一闪,让一让,别刮著,别烫著,来——喽,”   院子里空前热闹起来,服务生穿梭地往来于餐桌之间,很是熟练地将菜馐一道接著一道地端上餐桌,于是,人们抓起竹筷,纷纷伸向盘中,争先恐后地大嚼大咽起来。   “老姨,”大表哥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毕恭毕敬地站在老姑的身旁:“老姨,你来啦!”   “嗯,”老姑刚刚夹进嘴里一口菜,看见大表哥,立刻摆出长辈那高不可攀的神态,赏赐般地拽过一把椅子:“大外甥,坐在这吧!”   “嘿嘿,”大表哥将椅子拉到我的身旁,一脸和善地坐到我的身边:“我跟小力子喝点,啊,小力子,这一晃,咱们可有年头没在一起喝酒喽!”   “是啊,”我抓过白酒瓶,礼貌地给大表哥斟满白酒,老姑见状,急忙告诫我道:“大侄,你可喝不过你大哥啊,听姑姑的话,千万别瞎撑啊!”   “嗨,老姨,”大表哥端起酒杯:“老姨呀,你大外甥老喽,可不能跟当年比喽!小力子,来,干一杯!”   “好,大表哥,干一杯!”   “干!”   “啊,喝呀,喝呀,你他妈的倒是干呀。干呀,”身后传来几位青年人极不礼貌的大吵大嚷声,立刻压没了我与大表哥以及老姑的谈话声,使我很难听清大表哥与老姑在谈些什么:“唉,”一位青年放下酒杯,叹息道:“他妈的,这个月呀,我算是来著啦,一连串有三份大礼啊,看来,我得借钱啦,不然,实在是打不开点喽!”   “呵呵,”另一个大大咧咧地接茬道:“三份礼钱你就打怵啦,昨天,我一天就随出去三份大礼,啊,差不多在同一个时间里,同时去三个地方随礼,还要连吃三顿饭,实在是去不过来啦,怎么办,我先去第一家,媳妇去第二家,我急急忙忙吃几口饭,再跑到第三家!”   “哎哟,”见我与大表哥你来我往地频频干杯,老姑极力阻止著:“大侄啊,不能再喝了,会喝醉的!”   “这个骚 小子,”从天而降的新三婶一把夺过我刚刚举起来的酒杯:“别喝了,骚 小子,我看你又喝上听了,走!”新三婶将酒杯放置在餐桌上,将我拽起身来:“走,三婶给你找个地方,休息休息,醒醒酒,过一会,你三叔还要跟你喝酒呐,瞅你又醉成这个熊样,怎么跟你三叔喝啊!”   “哦哟,”我站起身来,佯装著沉醉,身子故意往新三婶的身体上贴靠,新三婶挽住我的手臂:“走,骚 小子,跟三婶走!”   天空渐渐地黑沉下来,新三婶拉著我的手,嘟嘟哝哝地绕过一张张混乱不堪的餐桌,推搡开蚂蚁涌动般的人群,又踏上摆满锅盆的缓台,七扭八拐,终于将我引 进一间幽暗的小房间里。   一阵怡人的微风缓缓吹拂而来,我的头脑顿然清爽了许多,耳畔的嘈杂声,也全然消尽,望著静寂的小屋,望著铺陈著凉席的小土炕,望著丰满的、骚浪的新三婶,我心中空前地喜悦起来:“啊,三婶!”我伸出双臂,忘情地抱住新三婶肉墩墩的肥腰,同时,张开喷著酒气的大嘴,不顾一切地狂吻起来。   新三婶那热滚滚的胸脯紧紧地贴在我的身体上,一支手咚地揪住我的胯间的裤子:“啊,骚 小子,你让三婶好想啊!”   哧——,崩——,光——,哧——,崩——,光——,窗外传来震耳的巨响声,我慌忙松开新三婶,色迷迷的醉眼溜向窗外,只见我与新三婶畸爱的结晶—张伟, 著几个小伙伴,嘻嘻哈哈地爬上楼顶,饶有兴致地燃放起礼花,将庆典活动推向最高潮。   哧——,崩——,光——,哧——,崩——,光——,顿时,震耳欲聋的爆竹声响彻云霄,向故乡小镇的人们宣告这栋非凡的建筑物,大功造成;流星般的焰火肆无忌惮地划破宁静的夜空,向苍茫的宇宙发出可笑的示威;呛人的烟雾四处弥漫,非常讨厌地笼罩住凌乱的院落,使我本来就极为烦燥的心境,愈加烦燥起来。   “噢——不,快来看啊,放焰火喽!”   人们从四面八方蜂涌而至,挤满了院落和道路,交通被迫中断。心急火燎的司机气急败坏的按著喇叭,久久不肯放开,尽管他知道这么做是无济于事,却依然死死地按著、接著,彷佛要跟爆竹比赛。   咚——,光——,一颗手榴弹般硕大的双响突然偏离了方向,一头撞到巨大的 球上,“彭——”的一声,无辜的 球登时粉身碎骨,一股股刺 的焦糊味,从窗缝溜将进来,扑入我的 息。   “哇,好呛人啊!”我不禁 住面庞。   “嘻嘻,骚 小子!”早已按奈不住的新三婶,伸出有力的手臂,将我推向小土炕,毫无准备的我,一屁股瘫倒下来。   咕——,咚——,咚——,光——,……      (一百四十九)   咕咚一声,毫无心理准备的我,被新三婶咚的一声,推倒在暖洋洋的小土炕上,旋即,新三婶一边淫荡无比地浪笑著,一边将那堆健康的、熟透的、绵软的、骚气横泛的肥肉,重重地压迫而来。   “哈,骚 小子,老娘,压死你!不——哇,不——哇,”   新三婶那堆肥肉一边揉搓著我的身体,一边张开嘴巴,挂满津液的口唇,尤如一对壁虎,死死地粘贴在我的腮帮上,淫迷地啃吮著我粗硬的胡茬,发出性因获得快意而吭呲、吭呲的、最为原始的、毫无掩饰的,亦是由衷的淫秽声:“不——哇,不——哇,不——哇,不——哇,骚 小子,”   即使这样,新三婶似乎还嫌不过瘾,更加张狂起来,一双肥实的手掌,在我的身体上肆意抓摸著、掐拧著、揉搓著:“不,骚 小子,你可想死三婶喽,嘻嘻,”新三婶一边忘情地啃咬著、淫声秽语地爱抚著,一边急不可奈地拽脱著我的衣裤,那热切的目光,火烧火燎地扫视著我的裸体,那母熊发情般的、忘乎所以的淫态,真恨不得将我一口吞进肚子里去。   我也兴奋到了极点,哧啦哧啦地拽扯著新三婶的衣服,新三婶推开我的手掌,主动解脱起来:“骚 小子,瞎拽个啥啊,看把三婶的新衣服,都拽坏了,得,扣子拽丢了不是!”   “嘻嘻,”我一脸淫笑地抓摸著新三婶肥美的肉体,新三婶一边脱著衣服,一边淫痴痴地问我道:“呵呵,骚 小子,想不想三婶啊?”   “想!”我爱不释手地轻抚著新三婶健壮的肉体:“想,想,”   “呵呵,他妈的,”新三婶狠狠地弹拨著我的鸡鸡:“骚 小子,想三婶什么啊?是不是想三婶的骚 啊,是不是想操三婶啊,呵呵,骚 小子,”   “不,”我摇摇脑袋,感慨万分地说道:“不,三婶,你把大侄看成什么人了,难道大侄心里只想著跟三婶做那些事么!不,三婶,我想三婶的为人;我想三婶的美丽;我想三婶的勤劳;我想三婶的健康;我想三婶的豪爽;我想……”   “嘻嘻,哦哟,”新三婶顿时心花怒放,一把将我搂入洁白的酥胸里:“啊,大侄啊,你说得三婶好激动啊!啊,大侄啊,就凭你这些话,你说,三婶,能不喜欢你么!啊,有这样的大侄,三婶真是没白活一回人啊!啊,大侄,有了你,三婶真是幸福啊!”   “三婶,”我捧住新三婶的面庞,深情地吻了一口:“三婶,我爱你!”   “大侄,三婶更爱你啊!”新三婶犹如初恋的少女般地张开珠唇,乖顺地迎合著我的亲吻:“大侄啊,你可曾知道,三婶是多么爱你么,三婶,真恨不能把心掏出来,送给你啊!”   “三婶,”   “大侄,”   我和新三婶紧紧地相拥著,嘴贴著嘴,唇依著唇,胸脯靠著胸脯,一对火热的情爱之心,咚咚咚地狂搏著,彼此之间,情意绵绵地倾述著无限的爱恋之意。尽管这爱是畸形的,这恋是不伦的,但却是发自内心的、由衷的。   啊,久违了,新三婶雪白、肥美的肉体!啊,这是多么激动人心的时刻啊,我咧著酒气狂喷的大嘴,摇晃著嗡嗡作响的脑袋,一对欲火横射的色眼,一眨不眨地盯视著新三婶全裸的胴体,哆哆乱抖的大手掌,贪婪地抚摸著新三婶光滑凝腻的胸酥:“三婶,你好白啊,好肥啊!”   “嘻嘻,”听到我的夸赞,新三婶兴奋难奈地托起微微颤抖的豪乳,炫耀般地扭弄著:“嘻嘻,骚 小子,来呀,来吃三婶的大咂咂啊!”   “不——哦,”听到新三婶极富挑逗的浪语,我身子一歪,眩晕的脑袋幸福地枕倒在新三婶肌肤细嫩的大腿上,手掌握住新三婶挺送过来的豪乳,大嘴一张:“不——哦,三婶的大咂咂,真漂亮啊!真好吃啊,真香啊!”   “骚 小子,”新三婶淫荡地握住我的鸡鸡,快速而又有力地搓揉起来:“他妈的,骚 小子,白天,你跟老菊子在卫生间里是不是干这个来著,嗯,老实向三婶交待!”   “哦,哦,三婶,轻点,轻点!”我松开新三婶的乳头,皱著眉头嘀咕道:“三婶,轻点掐啊!”   “嘻嘻,”新三婶非但没有减轻,反而更加用力地掐拧起来:“骚 小子,他妈的,谁也没有你神气啊,姑姑、婶婶,都让你给操了,嘻嘻,骚 小子,以后,就别走了,在咱们镇子里定居吧,你奶奶和叔叔都不管你们啦,你就安安生生地跟你老姑过日子吧,三婶么,做你的情人!”   “哈——哈,”听到新三婶的话,我心头顿然一颤,呼地坐起身来,一把捧住新三婶热辣辣的面庞:“三婶,真的?”   “哼,”新三婶淫迷地吐著骚气漫溢的红舌头:“骚 小子,你忘了,三婶早就有这样的想法了,以后,三婶就是你的情人,你跟老菊子就住在三婶家吧,嘻嘻,”新三婶转过脸去,充满激情地端详著我硬梆梆的鸡鸡:“啊,大侄,多年不见,你的鸡巴好像更大喽!”   “三婶,”我再也按奈不住,手掌兴奋不已地推搡著新三婶,新三婶心 神会地仰躺下来:“骚 小子,来吧,上来操三婶吧!”说著,便放浪地叉开了大腿,我登时乐得再也拢不上嘴,搬起新三婶的白腿,被新三婶揉搓得又光、又亮,又红、又硬的鸡鸡扑哧一声,顶进新三婶的肉洞里。   啊,虽然已是中年,新三婶的肉洞依然鲜嫩无比,泛著滚滚骚液,每扎捅一下,便会发出清盈的咕叽声,“哈,”我一边扎捅著,一边由衷地感叹道:“三婶啊,你的里面还是那么滑溜,三婶啊,你的淫水,还是像年轻的时候那么多,你看,咕叽、咕叽的,都冒到外面来喽!”   “呵呵,”新三婶淫笑道:“三婶水多,还不都是你他妈的给豁拢的,骚 小子,你的大鸡巴,可真硬啊,把三婶的骚 ,操得好麻、好木啊!”   “是么,”我咕咚一声,更加卖力地撞击起来:“真的么,三婶,我真的那么有劲么?”   “呵呵,骚 小子,”新三婶老成地叉开大腿,尽情地享受著插抽所带来的快感:“真的,大侄,你正是年轻力壮的好时候啊,你太有劲了,操得三婶,好舒服啊,哦,哦,哦,麻酥酥,溜溜,操得三婶好想尿尿哟!”   “三婶,”我伸过手去,抹了一把漫溢而出的淫水:“三婶,这不是尿啊,这是你的爱液啊!”   “喔——,喔——,喔——,”新三婶点点头:“三婶知道,啊,年轻人就是好啊,有劲,跟年轻人操 ,感觉就是不一样,”   “是么,三婶,”我轻轻地舔吮著手指上的骚液,认真地品味著新三婶那尤如熟透的苹果似的,骚腥之中略泛涩的淫液:“三婶,感觉有什么不一样啊,不都是一根鸡巴么?”   “哼,不一样,就是不一样,年轻人不仅身强体壮,鸡巴又粗又硬,并且,体味也特清爽,”说著,新三婶伏起身来,托住我的手臂,深深地吻吮著我热滚滚的、泛著汗液的胸脯:“啊,年轻人的肉皮,有弹性,滚热滚热的,一舔起来,那感觉,……,”   “什么感觉啊?”我继续追问著,新三婶舔了一会,索性坐起身来,我那扎通得正欢的鸡鸡,扑楞一下,从新三婶的肉洞里,失望地滑脱出来:“骚 小子,你给老娘规规矩矩地躺下,”新三婶不容分说地将我推倒,肥墩墩的肉体,重重地压迫下来,红通通的珠唇,充满爱怜地狂吻著我汗渍渍的身体:“什么感觉,三婶文化浅,说不出个一、二、三来,反正,好就是好,……”   “那,这个呐,”我向上挺了挂满新三婶爱液,晶莹闪亮的鸡鸡,新三婶见状,缓缓扭转过粉颈,臊红的面颊情深意绵地从我的胸前向腹部刮划著,直至胯间,然后,新三婶面庞微抬,重新张开嘴巴,大大方方地含住我的鸡鸡。   “嘿嘿,这个,更好,肉乎乎的,比肉肠还要香啊,哦,”吮著,吮著,新三婶又若有所思地吐出鸡鸡,握在手中,哧哧地搓弄起来,同时,津津有味地吧嗒著珠唇:“哦,好辣啊,这味道,咋跟张伟最喜欢吃的辣肠一个样啊,呵呵,好长、好粗的辣肠啊!”   “豁豁,”听到新三婶恰如其分的比喻,我顿时精神抖擞,反覆不停地挺送著腰身:“呶,三婶,吃吧,吃吧,好好地尝尝大侄的辣肠吧!”   “嘻嘻,”新三婶再次含住我的鸡鸡:“好,好,吃,吃,骚 小子的鸡巴,真辣啊,把三婶的嘴,都辣麻喽!”   新三婶握住我的鸡鸡,咕叽、咕叽地给我口交著,我则搬过新三婶肥美的大屁股,拽开肉乎乎的股瓣,嘴唇卖力地研磨著新三婶的肉片,同时,哧喽哧喽地吞咽著滚滚而出的爱液:“哇,三婶的淫水,还是那么多,还是那么骚,呵呵,咳咳咳,呛死我喽!”   “噢——唷,噢——唷,噢——唷,噢——唷,”我的嘴唇,将新三婶的淫欲全然撩拨起来,一边继续给我口交著,一边身不由已地扭动著白屁股,咚咚咚地撞捣著我的面庞,从而,获得空前的快感:“噢——唷,噢——唷,噢———唷,噢——唷,骚 小子,真是越来越会玩了,舔得三婶,受不了喽!噢———唷,噢——唷,噢——唷,噢——唷,……”   “嗯,”我正微抬著脑袋,肆意啃舔著新三婶肉乎乎的毛桃子,当新三婶再次将屁股从我的嘴唇处,挺扭过面额时,我无意之中睁开色眼,突然发现,新三婶那毛桃般的大肉团,有几根粗长的白毛,格外地显眼,我怔怔地拽扯起来:“哎呀,三婶,你长白毛喽!”   “嗯,”新三婶闻言,立刻吐出我的鸡鸡,咕咚一声,从我的身体上翻滚下来,一屁股坐在土炕上,拽过土炕边的小台灯:“是么,让我看看!”   新三婶手攥著台灯,将一道耀眼眩目的光束明显显地射向自己一片湿漉的肉包包,在那草原般浓密、厚重的黑毛之中,些许长硕的白毛,犹如那夜空中的繁星,羞羞达达地眨巴著亮晶晶的眼睛,显得既柔美又顽皮。   “唉,”新三婶失望地拽住一根最为长硕的白毛:“完喽,完喽,三婶,老喽,唉,老喽,老喽,真是老喽,白毛都长到骚 上来喽,唉,真是不服老不行啊!”   “嘿嘿,”望著新三婶那惆怅的神态,听著新三婶对逝去时光无限的留恋之情,我禁不住地笑出了声,手指一紧,哧啦一声,拽下一根白毛来,新三婶痛楚地咧了咧嘴:“哎哟,好痛啊,骚 小子,你倒是轻点拽啊!”   “嘿嘿,”我掐著新三婶洁白的性毛,在色眼之前,淫荡地摇来晃去:“嘿嘿,嘿嘿,白色的 毛,真是头一次看到哦!好新鲜,原来,女人不仅头发白, 毛,也会变白的哦!”   “哼,”望著我手中的白毛,新三婶又无奈地唉叹一番,然后,满怀失落感地问我道:“完喽,骚 小子,三婶老了,你,还会爱三婶么?”   “三婶,”我将白毛丢到炕下,搂住失望的新三婶:“三婶,已经说过一百遍了,我爱三婶的心灵,而不仅仅是肉体,更不是,嘿嘿,”我轻轻地拧掐一下新三婶的肉包包:“这个玩意!”   “哎哟,哦,”因疼痛,新三婶先是咧嘴呻吟起来,很快,一头扑在我的肩膀上,不知是喜悦,还是激动,或是对逝去岁月的无限感伤,嘤嘤地抽涕起来:“大侄,三婶老了,咦——,咦——,咦——,咦——,……”   ……      (一百五十)   “三婶,你怎么了,哭啥啊?”看到新三婶悲悲切切地抽泣起来,我关切地问道:“三婶,咱们不是玩得好好的么,你哭个啥啊,多扫兴啊!三婶,别哭了,接著玩啊!”   “唉,”新三婶长叹一声,抹了抹苦涩的泪水:“唉,大侄啊,三婶,老喽!呶,”新三婶低下头去,愁眉不展地盯视著胯间那星星点点的白毛,肥实的手掌气呼呼地拽扯著,那劲头,恨不能将所有的白毛,统统都拽扯下来,冷冷地丢抛到一边:“唉,时间过得可真快啊,这一眨眼的功夫,不知不觉的,三婶就老了,唉,完喽,三婶的好日子,就要结束喽!”   “三婶,别伤心,不就长了几根白毛么,咋能算老呐,”   “还不老哇,呶,”新三婶指了指眼角:“呶,你看,这,都长出皱纹喽,唉,”新三婶突然搂住我的脖颈,坦诚地说道:“大侄啊,不怕你笑话,三婶这辈子,最怕老,老了,老了,就,”新三婶欲言又止,难为情地吱吱不不著:“就,就,”   “就什么啊?”我全然明白新三婶的意思,而表面,则故意淫迷地问道,同时,手指尖轻触著新三婶的私处:“老喽,就,不能这个喽,是吧!三婶,”说著,我指尖一滑,哧溜一声,插进新三婶的肉洞里,放肆地挖抠起来:“三婶,是不是这个意思啊?”   “哦——唷,哦——唷,……,骚 小子,哦——唷,哦——唷,”在我快速的抠捅之下,新三婶不得不止住了抽泣,无法自抑地纵声呻吟起来,两条大腿淫荡地分叉开来,任由我的手指生硬地抠挖著。   “哦——唷,哦——唷,骚 小子,你的手好重哟,抠死我喽,哦——唷,哦——唷,骚 小子,轻点,轻点抠三婶,你把三婶的骚 抠得好痛啊!哦——唷,哦——唷,这个骚 小子,真不听话,往死里祸害你三婶哟,……”   新三婶嘴上一个劲地嚷嚷著痛啊、痛啊,可是,她那挂著滴滴泪珠的秀脸上,却洋溢著幸福的神色,肥美的大屁股,极为配合地扭动著,水汪汪的肉洞卖力地迎合著我的抠捅。   “哦——唷,哦——唷,哦——唷,骚 小子,你要把三婶的骚 ,抠豁啊,……”   “哦,呵呵,”听到这句话,我禁不住地笑出声,一边继续生硬地抠捅著,一边煞有介事地盯视著新三婶咕叽作响的肉洞,抠著,抠著,我突然想起少年时代,旧三婶那恶毒的谩骂:“呵呵,三婶啊,当年,我旧三婶不是说过,你都让我三叔,给操豁了么!呵呵,”   “去,骚 小子,嘻嘻,”听到我的话,新三婶止住了呻吟,肥手羞臊地捂住热辣辣的珠唇:“大侄啊,不怕你笑话,你三婶啊,就好这一口,三婶这一辈子,除了喜欢打麻将,再,就是这点事喽!”   “嘿嘿,”新三婶的话,深深地剌激了我,我更加用力地抠捅起来,新三婶一边纵声呻吟著,一边毫不掩饰地说道:“大侄啊,三婶活著,就图这点事!三婶,最愿意跟男人操 ,啊,”新三婶大叉著双腿,双眼死盯著自己的胯间。   “啊,操 可真好啊,真是最大的享受啊,唉,为了操 ,三婶让人家骂得狗血喷头,整个小镇子,没有一个人不知道三婶搞破鞋的,背地里,都骂三婶是个破鞋匠。唉,为了操 ,三婶不仅臭名远扬,连正式工作也没有了;房子也没有了;孩子,也不要了!唉,大侄,”新三婶搂住我的面庞,认真地问道:“大侄啊,三婶够贱的吧,三婶够淫的吧!三婶是破鞋,是养汉老婆,是,……”   “不,”我抽出手来,不容分说地 住新三婶的嘴巴,粘满爱液的手指,涂抹在新三婶的珠唇上:“不,三婶,追求幸福,这是每个人的权利!不要在乎别人说什么,在我的心目中,三婶是淫,可是,一点也不贱,我爱三婶,我最欣赏三婶的性格!”   “大侄,”听到我的话,新三婶立刻激动不已地握住我的鸡鸡,快速地套弄起来:“是啊,三婶没在乎,三婶豁出去了,三婶可不想窝窝囊囊地白活一回人。老天爷即然让我长了这个么玩意,我,就要用啊,就像人长嘴,就得吃饭啊!”   “对,有道理,长嘴要吃饭,长 ,就得操哇!”   “哈哈,”新三婶终于转悲为喜,秀美的面庞,再次泛起淫荡的笑容,我则挺著重新勃起的鸡鸡,咕叽一声,顶进新三婶的肉洞里,新三婶微闭著双眼:“啊,操 ,就是好,就是享受,可是,我年轻的时候,从没有体验过操 的乐趣,跟孩子他爹在一起,一点兴致都没有,好像吃饭就是为了拉屎一样,操 ,就是为了生孩子,唉,没意思!”   “呵呵,三婶,你可真会比喻啊!”我搬著新三婶的大腿,卖力地顶撞著。   新三婶继续讲述道:“也许是命该如此,也许是前世有缘吧,我在麻将桌上认识了你三叔,啊——,”新三婶由衷地感叹一声,脸上流溢著对往昔幸福生活的美好追忆:“那时候的你三叔啊,长得膘肥体壮,五大三粗,那块头,简直能把我家孩子他爹,给装下!我们对面而坐,每次洗牌时,我的手指碰到他的手指,我立刻感觉著,他的手,热乎乎的,而我家那口子,手指凉得像根冰棍!”   “呵呵,有意思,继续讲!”我催促道。   新三婶清了清嗓子:“我又故意用膝盖顶著他的膝盖,啊,他的腿,是那么粗壮,那么有力,并且,更热,肉墩墩的,磨著我的腿,麻酥酥的!大侄,不怕你见笑,当时,三婶的下边,就湿了!”   “哈哈,以后呐,三婶,讲啊,真有趣,我,要来电了!”新三婶麻将结缘的罗曼蒂克史,将我的性欲全然撩拨起来,滚滚精液,直抵鸡鸡头。   “呵呵,骚 小子,”新三婶抽打一下我的腮帮:“你三叔,更不是个老实客,他绝对是个情场老油条,早就察觉出我对他有意,结果,结果,”   “结果,就,”我咚地撞击一下新三婶的肉洞:“结果,就,这个喽!嘿嘿,”   “哎哟,骚 小子,”毫无准备的新三婶肥硕的胴体猛然一抖,手掌啪地轻拍一下我的胸脯,依然沉浸在幸福的回忆中:“是啊,当然就这样啦,不过,”新三婶兴奋地讲述道:“跟你三叔的第一次,那个新鲜,那紧张,那个快活,简直比新婚之夜还要让我难忘哦。”   说著,新三婶抬起身来,捧住我的面庞:“你三叔那才叫男人呐,那胡子,简直能扎死个人,真硬啊,我好喜欢哦,我捧著你三叔的脑袋瓜子,这个亲啊,咂咂,”新三婶说罢,张开珠唇,咂咂咂地狂吻起我胡茬密布的腮帮来:“他妈的,骚 小子,你们爷俩一个样,咂咂咂,”   “嘿嘿,”我新三婶的亲吻之下,我亦空前地兴奋起来:“三婶,三叔的鸡巴,更硬吧,呵呵,”   “那还用说!”新三婶放开我的面庞,抹了抹嘴角的口液,一支手刮划著我快速捣弄的鸡鸡:“你三叔的鸡巴,真是特大号的,我们第一次做爱时,我怕坏孕,事先准备了套子,可是,我那当家的,用的是二号的,结果,给你三叔用,却怎么也弄不上,费了好大的劲,总算勉强套上了,可是一插进来,三捣两捣,哧啦一声,你三叔的大鸡巴,楞把套子给弄碎了,呵呵,鸡巴水那个多啊,把我的骚 ,灌得满满的,可把我吓了,这要怀孕了,可遭了罪喽!”   “哈哈哈,”我夸赞道:“三叔真能干啊!”   “嘿嘿,”新三婶咂著珠嘴,美滋滋地回味道:“你三叔不但鸡巴粗,卵子大,还特有劲,那天晚上啊,可把我操坏了,操得我哇哇直叫,要死要活的。从那天起,我才真真正正地体验到了操 的乐趣!”   “哈哈,”我淫邪地夸赞三叔道:“三叔可真能干啊,把三婶操得死去活来,留下了终生难忘的印象!嘿嘿,看来,我,还要继续努力啊!”   “唉,”新三婶则失望地摇摇头:“也不中用了,你三叔,也老了,好像比我老的还快,并且,落下许多病,最头痛的,是糖尿病,唉,”   “啥,”听到新三婶的话,我放慢了力度,关切地问道:“怎么,三叔得了糖尿病,这,可不太好,糖尿病,是个很挠头的病啊!”   “谁说不是呐,得了糖尿病,没个治好,那钱啊,花了不计其数,可是,却一点效果都没有,唉,真愁人啊!”   “三婶,”我喘了口粗气:“不要失望,三叔的病,还是有希望治好的!”   “唉,好个什么啊!”新三婶眉宇紧锁:“是病七分养,可是你三叔呐,还是整天地忙啊、忙啊,”   “你好好地告诉告诉三叔,让三叔注意休息!”   “哼,没用!”新三婶厥著嘴巴嘟哝著:“没用,跟他说什么,也没用,不听,就是忙啊、忙!”   “三叔真是事业第一哦!”   “事业,他那叫什么事业,瞎忙,细细想来,瞎忙个啥啊!”   “三婶,你可没瞎活啊,你更没白忙,你的理想,不是实现了么,呶,”我指了指雪白的墙壁:“三婶啊,你多年的梦想,你的楼房,不是盖起来了!”   “唉,盖起来,又有什么用,不盖倒好,以前,住著水泊凉亭,倒也省心,现在,楼房盖好了,麻烦,也来了!”   “麻烦,什么麻烦?”我不解地问道,新三婶又是一番长叹:“力啊,实不相瞒,三婶离婚时,判给前夫的儿子,知道我盖起了新楼房,就不声不响地搬了过来,也想占据一份!”   “哦,”我惊讶地问道:“那,三叔的意见呐?”   “你三叔,倒是没说什么,只是,张伟,说死也不同意,为这事,已经打了好几架啦,唉,”   蹬——,蹬——,蹬——,“三——嫂,”走廊里传来老姑的嚷嚷声:“三——嫂,三——嫂,三——嫂,”   “哎哟,不好,老菊子来了!”新三婶慌慌张张地套上衣服,意犹未尽地跳下土炕:“不好,骚 小子,老菊子,找我来了,一定有什么事情!唉,三婶得走了,哪天,再好好地玩吧!”   我胡乱穿好衣服,翻转一下身体,面对著墙壁,佯睡起来,老姑吱嘎一声,推开房门,蹑手蹑脚地走到炕沿边,细手抚摸著我的额头:“这小子,又喝多了,脑门好热啊,来,大侄,”老姑轻拍著我肩膀:“大侄,醒一醒,喝点水,解解渴吧!”   “啊,”我转过身来,一把拽住老姑的手臂,老姑嘿嘿一笑,极为顺从地爬上土炕:“大侄,你醒酒了?”   “嗯,”我点了点头,开始扒脱老姑的衣服,老姑主动褪下裤子,然后,仰面朝天地躺下去,我握住刚刚插过新三婶的鸡鸡,扑哧一声,又捅进老姑的肉洞里,咕叽咕叽地搅拌起来。老姑曲起双腿,双手搂住我的背脊,一边轻声呻吟著,一边狻为认真地问我道:“大侄,大侄,”   “嗳,”我欢快地答应道,鸡鸡疾速地进出于老姑的肉洞,老姑吧嗒吻了我一口:“嘿嘿,大侄啊,你知道么,三哥上梁,收了多少礼啊?”   “哦,”听到老姑的问话,漆黑之中,藉著一丝可怜的月光,我方才注意到,老姑并没有全心身地投入于性爱的享受,而是以无比羡慕的神态,惊叹著三叔大操大办的丰功伟绩:“啊,三哥上梁,足足收了贰拾三万啊!”   “唉——,”听到老姑赞叹的话语,我性致顿无,鸡鸡不可控制地瘫软下来,身子咕咚一声,瘫倒在老姑的身上,老姑不解地拍拍我的背脊:“大侄,咋啦!”   “唉——”我疲惫不堪地压在老姑的身体上,有气无力地嘀咕道:“好——累——啊!”   ……      (一百五十一)   “骚 小子,醒一醒,别他妈的睡懒觉了,”在新三婶风骚的喊叫声中,以及肥手掌的抓挠之下,我终于睁开了睡眼,新三婶俯下身来,深深的吻了我一口:“咂——,骚 小子,快点起来吧,你看看,都他妈的什么时候了,还睡懒觉呐,快点起来,三叔正等著跟你喝酒呐!”   “啊,”在新三婶的推搡之下,我懒懒散散地坐起身来,清晨明媚的阳光暖洋洋地扬洒在我炽热的身体上,经过一整夜的酣睡,酒醒了,周身顿感空前的轻松,精神也抖擞起来,新三婶抓过我的衣服:“来,骚 小子,快点穿上!”   “呵呵,”我挪动一下屁股,突然感觉胯间的鸡鸡火辣无比,并且,奇硬难奈。望著新三婶那美艳的娇态,我禁不住地欲血狂涌,一把搂住新三婶肥硕的腰身:“三婶,我的大鸡巴,憋得好难受哇!”   “是么,”新三婶笑嘻嘻地掏出我的鸡鸡,爱不释手地把玩著,同时,仔细地欣赏著:“咂咂,可不是么,大侄的鸡巴,好热啊,”   “三婶,我,都要硬死了,来,帮我泄泄吧!”   “呶,”新三婶摇了摇头:“不行啊,骚 小子,三婶正跟你老姑忙著做饭呐,不行,楼下好多人都等著咱们呐!”   “可是,我的鸡巴,热得简直要冒火啊,三婶,那,你帮我降降温吧!”   “他妈的,”新三婶握著我的鸡鸡,迷惑地问道:“降温,咋降啊?”   “呶,这个,用这个,”我指了指新三婶性感的厚嘴唇,新三婶会心地一笑:“他妈的,亏你想得出来!咂,”说完,新三婶低下头来,乖顺地含住我的鸡鸡,老道地吮吸起来,“啊——,好凉快,好舒服哟,”我幸福地嘀咕道,微闭上双眼,鸡鸡欢快地向上挺送著,洋洋自得地捅插著新三婶津液饱满的口腔,“哇,真是爽死喽!”   “嘿嘿,他妈的,”新三婶一边给我口交著,一边轻抽著我的鸡鸡:“骚 小子,昨天晚上,跟老姑,玩得好么?嘻嘻,”   “还行,”我极尽讨好之能事地答道:“跟谁玩,也没有跟三婶玩过瘾!三婶真好哟,真会玩啊,把我的鸡鸡,舔得好舒服哟!”   “他妈的,”新三婶催促道:“骚 小子,快点射了吧,三婶还得下楼作饭呐,楼下好多人等著你喝酒呐!快点,等有空,三婶一定好好地给你舔,”   “喔——哇,”在新三婶卖力的吮舔之下,我火热的、粗硬的鸡鸡终于产生了强烈的排泄欲望,新三婶撩了撩色眼,嘻嘻一笑,给我最后一击,我纵情狂吼一声:“啊——,呀——,”一滩白森森的粘液,一滴不漏地喷灌进新三婶的口腔里,新三婶咕噜一声,痛快淋漓地吞咽而下,随即,大大咧咧地抹了抹挂满残精的珠唇:“他妈的,大清早起来,就喝你的尿骚水!”   “他妈的,”当我穿戴整 ,怏怏地走下楼时,三叔正与几个我不认识的、与他年龄相仿的男人们,围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贯行为放浪的三叔,光裸著上衣,赤脚趿拉著托鞋,手中掐著烟蒂,见我走来,纵声喝斥道:“他妈的,混小子,可到是的,多少年也不回故乡,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也不知道来看看你三叔,倒是先他妈地跑内蒙去了一趟,可到是的!”   “嘿嘿,”我笑嘻嘻地坐到三叔的对面,一边接过三叔递过来的香烟,一边振振有词地说道:“三叔,我,这是体验生活去喽,我要亲身体验体验,想当年,三叔是如何闯荡内蒙,贩运牲口,挣钱发家的!”   “得,得,得,”三叔不屑地摆著手:“得,得,得,你趁早给我闭喽,唉,好汉不提当年勇啊!一想起内蒙那段生活,我就他妈的打冷颤,真是不堪回首哇,可到是的,”   “豁豁,”一个高个男子一脸仰慕之色地对我说道:“小力子,你三叔啊,现在还能干那事么,你三叔现在啊,可了不得喽,鸟枪换炮喽,还能屁颠屁颠地跑内蒙,累得要死,弄得像个叫花子,你三叔可不稀罕挣那几个破钱喽!”   “是啊,”另一位矮个子随即奉承道:“小力子,你三叔啊,那可是今非昔比喽,你三叔啊,包下了咱们镇的农贸市场,你三叔那才叫厉害呐,工商局收不上来税,你三叔就能收上来!咂咂,不服不行啊!”   “是啊,”一个黑脸汉子也不甘人后地夸赞道:“小力子,你三叔啊,不仅承包了农贸市场,还承包了咱们镇的肉联厂,以前啊,肉联厂年年亏损,月月赔钱,工人一连好些年都开不出工资来。自从你三叔接过手来,嘿嘿,你说邪门不邪门吧,这老亏损户,活了,挣钱了,工人不仅能开工资了,还有奖金呐!”   “是啊,”众人争先恐后地向我讲述起三叔的丰功伟绩:“你三叔,包下了公社的油厂!”   “你三叔,新开了一家注塑厂!”   “你三叔,”   “……”   “哇——”听到众人七嘴八舌的嚷嚷声,我一脸惊讶地转向三叔:“三叔,你真厉害啊!”   三叔则不以为然地吸了一口香烟:“得,得,得,我再厉害,也没你小子厉害啊,可到是的,我得拼命地干,没日没夜地拼命,累得汗珠子掉地摔成八瓣,到头来,折腾得一身都是病,才算置下这点家业,可到是的,而你小子呐,他妈的,不吱声,不言语的,就办了这么大一件事,我也不知道你小子是什么时候,把生产队给买下来了,可到是的。唉,他妈的,你三叔干了大半辈子,到头来,还是没弄过你啊!可到是的,”   “是呀,”众人插言道:“是呀,是呀,别说三哥,我们这些人,折腾了一溜十三招,结果,谁也没弄过小力子!真是有福不用忙,没福跑断肠啊!”   “得,得,得,”   三叔端起茶杯,轻呷了一口:“得,得,得,都别他妈的瞎吹了,我的房子刚盖好,不太结实,吹塌了可怎么办!你们赔啊?可到是的,喂,我说,菜,炒好了没有哇,我得跟小力子,喝点啊!”   “哎,”厨房里传来老姑的话音:“三哥,别急啊,再等一会,马上就好了!”   “快啊,快点啊!”三叔催促道,突然,吱呀一声,房门被人推开,妈妈一身盛装,拎著花伞,款款走进屋来:“哎哟,大儿子,你醒酒了?”妈妈走到我的身旁,爱怜地轻抚著我的肩膀,三叔见状,不屑地撇了撇嘴:“嫂子来了,请坐吧!”   “哎呀,”众男人纷纷站起,现出尊敬之相:“原来是嫂子啊,失敬,失敬,嫂子请坐!”   “啊,”三叔狡诘地瞅了瞅妈妈,绝然不肯放过任何讽剌和嘲弄妈妈的机会,“喂,我说,你们知道么,我嫂子,进中央了!嘿嘿,可到是的,”   “啊——”众人闻言,惊讶万状地望著妈妈,妈妈的秀颜,腾地红胀起来:“老三,你又瞎闹喽!”   “嘿嘿,”三叔冲众人咧了咧厚嘴唇:“我还没说完呐,是下一届,我是说,下一届,我嫂子准能选进中央委员,嘿嘿!”   “哈哈哈,”众人善意地微笑起来,妈妈恨恨地瞪了三叔一眼,默默无语地坐到我的身旁,我悄悄地伸出手去,轻掐了一把肥硕的大腿,妈妈偷偷地推搡著,同时,低声嘀咕道:“大儿子,别闹,让人看见!”   “啊——”三叔放下茶杯,嘻皮笑脸地挥舞著手臂:“啊,我嫂子,那可了不起啊,人家有文化,吃皇粮,是国家正式干部!哦,对了,当然还是党员喽,可到是的,还,还是优秀党员、先进工作者、省级优秀教师,……,”   “啊,你们可别小看我嫂子,人家是知识分子,读得书多,可不比咱们大老粗,什么也不懂,吃饱饭就知道睡觉。我嫂子啊,人家总是想事,也就是说,有思想、有追求,生活有目标,可到是的。所以啊,我嫂子,无论做什么事情,总能跟上时代的潮流,时代的步伐,可到是的。”   “啊,文化大革命的时候,大兴搞运动,我嫂子啊,就参加革命运动,成为了积极分子,那奖励得的啊,”三叔双臂展开,满脸轻薄地伸向墙壁:“我嫂子得的奖状,海了,后来,革命运动结束了,奖状没用了,都让我妈,糊墙了,嘿嘿,可到是的!”   “哼,”妈妈冷冷地哼哼一声,恶狠狠地瞟了三叔一眼:“尽能耍贫嘴,无聊!”   “啊,如今,改革开放了,不搞运动了,实兴下海、经商了,我嫂子,又紧跟时代的潮流,开始作买卖、传销、炒股。现在啊,人家又跟上了时代的潮流,流到特区深圳去了,……”   “哼,”见三叔喋喋不休著,妈妈没好气地瞪了三叔一眼,然后,气呼呼地站起身来,走向厨房:“哦,好香啊,菊子的手艺,真是不错啊!”   “啊,”见妈妈离坐而去,三叔冲著妈妈的背影,向众人做著鬼脸:“喂,你们知道么,咱们镇上大名鼎鼎的两溜溜棒,跟我嫂子是什么关系嘛?”   “什么关系,”众人兴致浓浓地追问道,同时,纷纷伸长了脖子,三叔压低了嗓音,一脸诡秘地说道:“两溜溜棒,是我嫂子的亲哥哥!”   “真的哟?”众人同时转向妈妈:“真的,咂咂,两溜溜棒,呵呵呵呵!”   “三辈不断姥家根,你们看,”三叔拽过我的手臂:“我大侄,长得像不像他大舅,两溜溜棒啊?”   “像,像,”   “真像,”   “的确连相!”   “三叔,”我呼地站起身来:“三叔,你再这样说,我,不跟你喝酒了!”   “啊,不,不,”三叔慌忙按住我的肩膀:“不,不,大侄,三叔跟你开玩笑呐,你哪能像你大舅呐,你是咱们老张家的后代,你像咱们家人,你像你爸!”   “哈哈哈,”众人开怀大笑起来,三叔认真地说道:“我大侄,最讨厌别人说他像两溜溜棒,小时候,就不准任何人说,谁说,就跟谁急,这不,我刚才,故意激激他,得,还是那个臭脾气,不准人说!嘿嘿,大侄啊,”三叔又转向我:“嗨,要说你大舅啊,那热闹事可多去了,可到是的,说话还是去年的时候,我从你大舅家门前经过,突然,我看见你姥姥,从你大舅家跑了出来,怀里抱著一台东方红收音机!”   “哈哈哈,”众人大笑起来:“东方红收音机,这是哪百年的老古董喽,还有人稀罕?扔了都没人要哇!”   “那可不行,突然,就只见,”三叔摇摇头,放开我的手臂,煞有介事地抓起一把水果刀,像个说书人般地、绘声绘色地讲述起来:“只见房门里冲出一人,手中握著一把寒光闪闪的菜刀,直奔你姥姥而去,一边跑,一边骂:老王八犊子,我非得杀了你!”   “谁啊,是谁啊?”众人急切地问道,三叔眉头一扬:“那还用问么,他大舅,两溜溜棒呗!”   “哇,”   “只见他姥姥抱著收音机,在前面跑哇、跑哇,两溜溜棒拎著菜刀就在后面追啊、追啊。我站在路边,待两溜溜棒从我身边经过,我一把拽住他,问他这是怎么回事,两溜溜棒气呼呼地对我说:他欠你姥姥一点钱,还不了,你姥姥,就来搬他的收音机,嘿嘿,这台老古董,据说是你大舅家唯一的电器喽!可到是的,你说说,让你姥姥搬走了,你大舅,能不急么!”   “哈哈哈,”众人仰面朝天地开怀大笑起来,我悄悄地拍了拍三叔的手掌:“三叔,我大舅,出事了!”   “哦,出什么事了?”三叔止住了讥笑,怔怔地望著我。   我简略地讲述了事情的经过,三叔听罢,又不可避免地讥讽大舅一番,然后,胸有成竹地拍打著光溜溜的肥肉:“嗨,我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呐,就这啊,大侄,放心吧,可到是的,咱们说归说,笑归笑,到头来,无论怎么,都是亲戚啊。你大舅这点事,我来办,呶,”说著,三叔拽过手机,果然认认真真地拨打起来:“喂——,喂——,喂——,”   ……      (一百五十二)   说说笑笑间,忙碌得通身汗淋的老姑和新三婶便像两个店小二似地将一盘又一盘香气飘逸的菜馐,陆续端到餐桌上,三叔放下手机,向众人使了一个眼色,众人纷纷围桌而坐,三叔拎起酒桶,咚咚咚地给每个人斟满一杯白酒,新三婶恰好走来,关切地告诫道:“老三,你要少喝啊,自己有糖尿病还不知道么,咋不知道爱护自己啊!”   “啊,没事,”三叔端起酒杯:“我大侄来了,我能不多喝点么,来,大侄,”三叔啪地触碰一下我的酒杯:“嘿嘿,我就愿意跟我大侄喝酒,有意思,我大侄啊,”三叔向众人道:“能白虎,许多时候,我都说不过他!”   “怎么,”众人笑嘻嘻嘲讽道:“三哥啊,你这个全镇闻名的大理论家,咋让你侄,给干倒了?”   “嗨,”三叔呷了口酒:“何止干倒啊,我早就是大侄的手下败将了,唠天文、讲历史,我永远也白虎不过他,呵呵,可到是的!”   “真的,”众人不服地瞅著我:“这小子,厉害啊!”   “嫂子,”三叔满脸堆笑地冲妈妈道:“嫂子,怎么,还生我的气呐?”   “哼,”妈妈馀气未息地嘟哝道:“我除非不回来,每次回来,都让你气得半死!老三,如果你再这样对待我,我,我再也不回来了!”   “妈妈,”我瞟了妈妈一眼:“妈妈,三叔那是跟你开玩笑呐,妈妈,你知道么,三叔正在托人,把大舅弄出来!”   “哼,”妈妈却丝毫不买三叔的帐:“你大舅他在镇政府门前无理取闹,被公安局抓走,是罪有应得,自作自受!”   “嫂子,你,”听到妈妈的话,三叔面色一沉:“嫂子,你咋能这么说呐,他,咋的也是你哥啊,可到是的,得,得,得,”突然,三叔又为以然地苦笑起来,然后,转向众人:“得喽,都别瞎白虎,喝酒!”   “喝!”   “三哥,”众人正你一杯,我一杯地狂灌著,不著边№地神吹胡擂著,老姑悄悄走到三叔身旁,扒著三叔的大耳朵狻为神秘地嘀咕一番,三叔大手一扬:“哦,就这事啊,老菊子,让他进来吧!”   “哎,”老姑答应一声,像个得令的忠臣,信走出客厅大门,不多时,便 进一个瘦高个子、脸色苍白的中年男子。只见中年男子虚怀若谷地走向三叔,同时,毕恭毕敬地称呼道:“三哥!”   “嗯,”三叔面无表情道:“小李子,请坐吧,喝点呗!”三叔假做热情地说道,然后拿起杯子就要倒酒。   “三哥,不喝,我已经吃完饭了!”小李子摆摆手,悄声说道:“三哥,我今天来,……”   “嗯,我知道,小李子,你是来收租子的,对不对啊!”   “嗨,三哥啊,瞅你说的,什么租子、租子,多难听啊,就是,就是那点房钱呗。这,也不是我自己的事,……,三哥啊,你多少交点,象征性的交一点,三哥,如果,你一点也不交,我在 导面前也没法交差呀!”   “对,小李子,三哥哪能让你为难呢,”三叔点燃一根香烟:“小李子啊,我早就想跟你商量这件事啦,可是左思右想,觉得有时没法开口,我这个人面子矮,有些话一到嘴边就不好意思说啦!”   “三哥,看你说的,咱们兄弟之间还有什么话不能说的呢!”   “是呀,今天你既然来啦,我也就趁这个机会把该说的都说了吧!……老菊子!”三叔向站在桌旁的老姑使了一个眼神:“老菊子,你去里屋把那个帐本给我找过来,我要跟李老弟算算帐!”   “嗳,”老姑立即起身走向里屋,很快便又溜了出来,手中拿著一个破破烂烂、粘面油渍的小本子,三叔伸出手去,接过来像模像样地翻了一会,然后递给了小李子:“老弟,你自己好好看看吧,这院子自从我接过来以后,两年多的时间,修修这,盖盖那,可到是的,花掉我好几万块啊。当初,咱们讲好的租金是一年一万块,两年就是两万呗,那,我这两年多时间,花掉的这些维修费,又该怎么办呐?”   “这,”小李子接过帐本,缭缭草草地瞅了几眼,顿然皱起了眉头:“三哥,这,这哪能算在我们的帐上呢?”   “那,”三叔吐出一个烟圈,淡然道:“也不能算在我的帐上啊,房子不修就漏雨,暖气管子不换就没法供气,怎么过冬,工人冻的手都伸不出来,怎么干活!”   “可是,这两年多,你怎么也得象征性地,……”   “什么象征性的,”三叔掐灭烟蒂,一字一板道:“小李子,租金我一分钱也不少给你,至于这些维修费,镇上已经答应给我报销!我这可是给镇政府修的房子啊!总不能眼看著它倒掉哇!”   “这,”小李子失望地放下帐本,站起身来:“三哥,这事,我可作不了主,等明天我向 导汇报一下,看 导是啥意思,三哥,你慢慢喝吧,我,先走啦!”   “嗨,”三叔又假惺惺地说道:“小李子,忙个啥呀,喝点酒再走呗!”   “不了,我还有事!”小李子说完,头也不回地走出客厅。   “咂咂,”望著小李子的背影,妈妈放下筷子,撇了撇腥红的嘴唇,冲著三叔满脸不屑地冷笑道:“老三啊,可真有你的啊,那么大的院子,还有那么多的房子,你白用了两年多,不但一分钱租金不交,到头来,人家还得给你钱。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用哇!”   “嫂子,”三叔冷言冷语地回敬道:“你明白个什么啊,谁白用了,怎么白用了,租金该多少我交多少,房子我是不能给他白修,我傻啊,给别人修房子,几个菜喝的,可到是的!”   “呵呵,三哥,你修什么啦?”老姑突然揭开三叔的底细:“三哥啊,你那也叫修房子,这抹点水泥,那塞几块麻刀,也叫修的哪家房子啊,怎么就能花掉好几万?”   “哼哼,”听到老姑的话,妈妈瞪了三叔一眼,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老三啊,我算服你了,谁也弄不过你呀,你真绝啦!”   “哦,”三叔长吁一声,又点燃一根香烟,默默地吸了数口,似乎是自言自语地嘀咕道:“哪不得用钱啊!”   良久,三叔又冒出一句话来:“现在,动一动指头就得钱啊,冷丁到手一把钱,看著是不少,这一把那一把的,不知不觉地就没有啦,可到是的,回过头算一算,怎么也对不上!……,来,来,来,小力子,喝酒,喝酒,今天他妈的是怎么啦,一大早就来个要帐鬼,不吉利,不顺当,可到是的,一会,喝完酒就睡觉,什么也不干啦,麻将是不能打了,心情不好一玩就得输!可到是的,”   “哎呀,我的三哥,你可真有福哇,早晨起来就喝上啦,嘿嘿,算我一个吧!”一个大胖子不知什么时候悄悄地溜进客厅,极其亲热地抱住三叔的脖子,三叔努力挣脱开:“去去去,总这么没正经的,像个孩子,胖子,最近挺好的呗?”   “好,好,三哥,托您老的福哇!”胖子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再使点劲就能把沙发给彻底压塌。   “这是我师傅!”三叔指著胖子向我介绍道:“我们是一个车间的,他 导我!”   “哎约,三哥呀,您可真能开玩笑啊,我还敢给您老当师傅!打死我也不敢啊!”   “师傅、车间、 导?”听到三叔的介绍,望著胖子那身地道的钢铁工人装扮,我百惑不解地望著三叔,妈妈也迷茫地瞅著三叔,继尔,彷佛是咬牙切齿地问道:“老三,你恢复工作了,你又上班了?”   “啊,咋的啦!”三叔无比自豪地瞟了妈妈一眼:“我落实政策了,我又回到钢铁厂上班了,我是自豪的工人阶级!怎么,嫂子,这,不行么?”   “唉,”妈妈无可奈何地唉息一声:“我算是彻底地服了,当年,老二的工作也弄没了,他上访了二十多年,连个结果都没有,可是,你,唉,我服了!”   “三叔,”我激动不已地握住三叔的大手掌:“你,是怎么把工作找回来的啊?”   “嗨,”三叔有意岔开话题:“这算什么,我的档案还留在工厂,当然得给我落实政策啦,得,得,得,别提这些事啦,闹心,喝酒,喝酒,可到是的,”   “闹心,”胖子乐颠颠地对我点划著胖手指:“你三叔,不但恢复了工作,离厂二十多年的工资,一次性补发,呵呵,二十年的工资哦,咂咂!”   “去,去,去,”三叔拍了拍胖子的手指:“二十年的工资是不少,可是,我自己也没得到那么多啊,大伙都喝酒啦!”   三叔继续说道:“呵呵,他妈的,我一宿之间就成了工人阶级,穿著一身西装,很像那么回事似地上班去了,车间主任给我分配了工作,我哪会干呢,可到是的,我这辈子连个螺丝钉都没拧过,更没摸过搬子、钳子什么玩意的。我干不了,就在那站著,中午了,该吃饭啦,有人请车间主任吃饭,看我穿著一身西服,利利整整地站著,还以为我是 导呢,非拽著我一块去吃饭!”   “哈哈哈!”众人忍不住地大笑起来,妈妈也控制不住地咧了咧嘴角。   “啊——哈,”三叔兴致更浓:“车间主任对我说:张老,你还会不会干点啥呀?我说:主任,除了喝酒打麻将,我啥也不会干!这下子,车间主任可犯了愁:这可咋整,让你干点什么呢?哎,我想起来啦,你看电闸吧,这也不用手,也不用脑,用眼睛看著就行。我说:行!我就看电闸!”   “可是看了几天,我便觉得没意思,我呆不住哇,可到是的,家里劈里趴拉一大堆事,我哪有心思在这给他看电闸呀,我就找车间主任:主任,我想退休!他说:你要退休,也不够年龄啊!我就说:你给我想个办法,办个病退,事成之后,我一定好好地谢谢你。车间主任觉得有我没我是一个样,就说:你也别办什么病退不病退的啦,你就回家消消停停地呆著去吧,开资的时候,我派人给你送去。于是我就回家了。可到是的,”   “是呀,谁也没有三哥厉害呀,有班不用上,还得有专人给他送工资。”胖子说完,从怀里掏出一沓用纸条缠绕著的钞票:“给,三哥,这是你的工资,这是工资条,查好!错了我可不管啦!”   “查什么查,”三叔接过钞票胡乱塞进上衣口袋里:“他妈的,这点工资,我差不多都请客了,谁来给我送工资我就请他进饭店喝酒,工友们都知道了,一发工资的时候,大家伙都抢著给我送工资来,抢不上槽的,还生气呐,胖子,今天轮到你啦!”   “嗯,三哥,该轮到我啦,我,都好几个月没来啦!”   “他妈的,”三叔冲著胖子嘿嘿一笑:“待会,喝完酒,我还得打车,负责把你送回去!可到是的,”   “三叔,”三裤子大大咧咧地破门而入,还未容他坐到餐桌旁,三叔摆摆手:“三裤子,你开车来的,正好,给我办点事!”   “啥事?”三裤子一边往嘴里塞著肉片,一边问道,三叔递过一张小纸条:“去县里一趟,找这个人,把两溜溜棒,弄出来!”   “哦,”三裤子接过纸条,认真地瞅了瞅:“好,三叔,我这就去!”   “我也去,”我放下酒杯,不顾三叔和老姑的劝阻,跟在三裤子的屁股后一面,一头钻进汽车里。   我掐著小纸条,三裤子驾驶著汽车,经过一番周折,终于如愿地见到了大舅,当有关人员接过纸条,示意大舅已经重获自由时,望著警察手中的小纸条,大舅怔怔地,但却是坚定地摇了摇乱草堆般的脏脑袋:“不,不,我不出去,不是拘留我十五天么,还差三天啦,我不出去,我一定要蹲满半个月,名正言顺的出去,我可要不起这份人情!”   “大舅,你,”我苦涩地瞅著让人哭笑不得的大舅:“大舅,你,唉——”   ……***********************************   昨天好高兴,从下午1点一直喝到半夜1点。公安的一个线人,一个专以打探他人不法行为、然后予以举报、从而获得好处为生的人,终于得到了报应,被一个受到他举报,蹲了三年监狱的家伙,给收拾了,报复的人没有要他的命,只要了他一颗肾脏,这个线人,基本上废了。   几年前,我也被这个线人蜇过一下,以聚众淫乱的罪名,举报到公安那里,恰好我不在家,逃过一劫,后来四下打点,不了了之了。   活该,活该!***********************************      (一百五十三)   “嘿嘿,”从拘留所回来,三裤子一边驾驶著汽车,一边与我闲聊著:“哥们,你大舅这个人,真是个活宝啊!”   “唉,”我不耐烦地摆摆手:“哥们,你就别提他啦,闹心!”   “好,好,不提他啦,不提他啦,”三裤子收起讪笑,认真地问我道:“哥们,咱们俩个好不容易单独在一起,还是别东拉西扯地胡闹了,唠点正经事吧。哥们,我跟你说的那件事,你考虑了没有哇?”   “哦,”我断然回绝道:“我不想搞什么开发,我要把那片土地,卖掉,我的兴趣,不在这里,在南方!”   “卖?”三裤子狡猾地撩了我一眼:“哥们,你卖得了么?我五奶,让你卖么?老姑,让你卖么?”   “这个,”我冷冷地答道:“我正在做奶奶的工作,老姑么,难度不是很大!”   “嘿嘿,哥们,”三裤子表情复杂地用眼角瞟视著我:“说实话,你为什么要卖地,你为什么这么不喜欢故乡,小时候,你年年都要来故乡,每次回去,都是哭天抹泪的,不愿意回去!”   “唉,”我将面庞转向窗外:“哥们,岁月无情啊,我承认,我变了,如今在我的身上,再也找不到一丝一毫的、儿时的童贞啦,我变成一个无赖喽!”   “不止这些吧,”三裤子毫不客气地直捣我的内心世界:“那都是表面的,糊弄人的玩意,你执意要离开故乡,是为了老姑吧?是啊,你跟老姑,在故乡这么屁股大的一个小地方……,呵呵,的确不太方便啊。镇子不大,却人多嘴杂!谁家有个什么大事小情的,哪家的公鸡打个 ,哪家的小狗放个屁,谁他妈的都知道,咂咂咂地讲究个没完!……,哥们,如果我没猜错,你一定是出于这方便的考虑吧!”   “哼,”我从 孔里哼哼道:“哪有的事,我跟老姑的事,你少勒勒几句行不行啊,你烦不烦啊?还有脸挖苦别人喜欢窥探他人的隐私,热衷于讲究人,我看呀,你比谁讲得都欢,……”   “呵呵,”三裤子闻言,吐了吐最擅长搬弄是非的厚舌头:“哥们,对不起,算我错了,还不行么,以后,我不讲了,再也不讲了!我向毛主席保证。”   “唉,”望著窗外热浪滚滚的大地,我感叹道:“我变了,故乡,也变了,变得让我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陌生感和疏远感,唉,真是让我无奈啊,……”   “哥们,”三裤子将方向和盘一转,汽车吱嘎一声,驶下了公路:“哥们,走,找个地方,开开心去吧!”   “去哪?”我馀气未息地瞅了瞅三裤子。   “这个么,”三裤子神秘地说道:“去哪,就用不著你操心了,哥们,今天我请客!就算是向你赔不是吧!”   三裤子转动著方向盘,汽车在蛛网般的乡路上绕过来,拐过去,大约折腾出十馀华里,在一座叫不出名字来的小村口,突然出现一处宽阔的院落以及数栋造型怪诞的建筑物。待汽车缓缓驶进院落后,站立在院门口的服务生,恭恭敬敬地拉开车门:“先生,请——,”   “啊——,”三裤子兴奋地嚷嚷起来,冲我挤眉弄眼一番,然后,便大摇大摆地走进一间其外形犹如兵马俑博物馆般的庞大建筑物里,我也紧随其后悄然无声地溜了进去。   当我走进宽阔、明亮的大厅时,眼前的一切让我彻底地惊呆了,确切点说,这庞大的建筑物,应该是一处大花窖,阳光从天棚的玻璃窗上直射而来,道道令我目眩的强光劲洒在茁壮盛开的各种花卉上,发散著让我眼花缭乱的光芒,那朵朵娇态炯异的鲜花,看得我目不暇接,置身其间,彷佛进入了童话世界。短暂的兴奋之馀,我深深地呼吸起来,顿时,股股芬芳,甜甜地灌进我的咽喉里,周身倍感空前的舒爽。   哗哗哗,哗哗哗,哗哗哗,……   我正惊讶不已地欣赏著这充满诗情画意的浪漫美景,头顶上传来清脆的哗哗声,我循声抬头望去,从耸立著的一座假石山上,仿真的黄果树瀑布飞流直下,在假石的山脚处,汇集成一条湍急的河流,滚滚而来,我的目光不自觉地随著人造的河流瞟视而去,直至河流淌到脚边。哇,脚边恰好有一座小巧的木拱桥,我大嘴一咧,笑嘻嘻地迈上小拱桥。   “哥们,傻瞅啥呐,快过来啊!”三裤子催促我道:“快过来啊!”   迈过小拱桥,沿著曲径迂回、流水潺潺的沟渠,我便钻进幽暗的、散发著草泥芳香的林荫之中,在一处花木簇拥的空旷地上,若隐若现地伫立著一处古朴的小木屋,清泠泠的渠水环绕著小木屋缓缓流淌而过,眼前又突现出一处可爱的小拱桥。   “哇,太美啦!”再次迈上小拱桥,我由衷地赞叹起来:“小桥、流水、人家,啊,真是人间仙境啊!”   “两位先生,请进吧!”身著艳丽旗袍的服务员小姐非常客气地推开小木屋的房门,并不宽敞的屋子里陈设古朴,空气清新,西侧是一扇硕大的玻璃窗,站在玻璃窗旁举目望去,隔壁平展展土地上栽植著绿油油的山野菜。   “菜地?”我怔怔地自语起来:“怎么,来到菜园子啦!”   “嗯,”三裤子一屁股坐到餐桌旁,悠然地接过服务员小姐递过来的菜谱:“啊,哥们,我还是第一次到这地方来,据朋友介绍说,这里的疏菜很有名气,都是现吃现摘,不施任何化学肥料,绝对的绿色食品啊,哥们,想吃点啥啊?”   “随便,随便!”我完全被这怡人的美景所吸引,哪里还有心思胡吃海喝:“随便,什么都行啊!”   “哼哼,”三裤子面呈难色:“随便,什么都行?这,哥们,你倒底想吃点什么啊?”   “先生,”见三裤子迟迟点不出菜馐来,手握笔纸的服务员小姐大大方方地建议道:“先生,我们这里有一道最有名的特色菜!”   “哦,”三裤子放下菜谱:“什么特色菜啊,给我介绍介绍吧!”   “好的,”服务员小姐小嘴冲著玻璃窗外的绿地一呶:“呶,先生,莳新的野菜,应有尽有!”   “嗨,”三裤子冷笑道:“原来就是小毛菜啊,这有什么吃头啊,没劲!”   “先生,我还没介绍完呐!”服务员小姐继续道:“莳新的野菜,蘸上我们饭店特制的调味品,……”   “哼哼,”三裤子摇晃著二郎腿:“蘸什么,还不都是小毛菜,哇,”三裤子无意中扫视一眼菜谱:“我的天,你们店,想宰死谁啊,一盘小毛菜,咋这么贵啊!”   “先生,”服务员小姐瞅了瞅菜谱,抹满香脂的小脸有些臊红:“先生,这盘特色菜,调味品,很贵的,……”   “再贵,也得有点谱啊,这,这,一盘小毛菜,就敢要好几百元啊,你们干脆抢钱去算了!”   “先生,”服务员小姐面庞愈加绯红起来:“这调味品里面,有新鲜的初乳!”   “啥,”我大吃一惊,呆呆地望著服务员小姐:“初乳?谁的初乳,大奶牛的初乳?”   “不,”服务员小姐撩了撩秀发,小脸蛋红胀得犹如熟透的大栗子:“先生,不,不是奶牛的,是人的初乳,……”   “哈哈哈,”听到服务员小姐的介绍,我怦然心动,不由得起想乌日额来:啊,哺乳期的少妇,那乳汁,真是绝好的饮料啊!   “真的啊,”三裤子一脸淫相地盯视著服务员小姐:“人奶,怎么吃啊?嘿嘿!”   “先生,”服务员小姐腼腆地点弄著手中的油笔杆:“我们店聘用了正值哺乳期的小姐,她们,如果先生 要,她们,会现场,挤的,先生,要不要来一盘啊,尝尝鲜啊?”   “呵呵,哺乳期的小姐,现场挤,嘿嘿,新鲜,新鲜,……”三裤子冲著服务员小姐淫笑道:“那,好吧,就来一盘,尝尝鲜吧,我倒要看看这道好几百元的小毛菜,有什么新鲜的,呵呵,”   “好的,先生,”服务小姐继续问道:“还 要不 要别的什么菜啊,”   “哦,哦,”三裤子心不在焉地又随意点要了几盘菜馐,末了,又吩咐道:“小姐,再给我们来两杯冰镇的鲜啤酒!嘿嘿,”   “好的,先生,”服务小姐唰唰地记录著:“先生稍等,菜和酒,马上就上来!”   “呵呵,”待服务员小姐走出小木屋,三裤子冲我神秘地微笑道:“呵呵,哥们,这我可头回听说啊,山野菜蘸人奶吃!哈哈,新鲜,新鲜,从来没听说过啊!”   啪——,啪——,啪——,数盘盛著水灵灵嫩野菜的小瓷碟相继摆放到餐桌上,冰镇的鲜啤酒也用托盘端了上来,然后,服务员小姐冲著门外,小手一扬:“大梅,进来服务吧!”   “嗳,”随著一声娇羞的应答听,一位身材丰满,但穿戴却比较朴素的年轻少妇,满含娇态地走进小木屋,我和三裤子不约而同地将淫邪的目光,聚焦到少妇的身上:“呵呵,小姐,请坐!”三裤子笑嘻嘻地拽过一把椅子,少妇微微一笑,很是拘谨地坐下身来:“谢谢大哥!”   “先生,请用餐吧,我出去了,”服务员小姐冲著我和三裤子甜甜地一笑:“如果还 要什么,请按电铃,我会随时进来服务的!”   “谢谢,”我向服务员小姐摆了摆手,目光却始终停滞在少妇的胸脯上,见我色迷迷地盯视著自己的丰胸,少妇难为情地低下头去,三裤子则咧著大嘴,粗野地推了少妇一把:“大梅,别不好意思啊,开始服务吧,来,”说著,三裤子便将大掌伸向少妇的胸乳:“来,亮亮灯吧!”   “哦,大哥,我自己来!”在三裤子生硬的拽扯之下,少妇大梅红头胀脸地解开外衣,扑楞一下,一对美艳的丰乳陡然呈现在我的色眼之前,颤微微的乳头溢淌著星星点点的乳汁:“啊——,”我不可抑制地长叹一声,手指尖哆哆乱抖地溜将而去,在小巧的乳头上轻轻地划抹一下,然后,塞进嘴巴里,吧嗒、吧嗒地吮吸起来:“啊,真甜啊!”   “嘻嘻,”大梅低附著脑袋,小手伸向小瓷碟,抓过一枚菜叶,像模像样地涂抹著汁液漫溢的乳头,然后,将挂满汁液的菜叶,讨好地递向我:“大哥,呶,应该这样蘸著吃!”   “谢谢,”我忙不迭地接过菜叶,得意忘形地塞进嘴里,连咀嚼都忘记了,哧溜一声,便吞咽而下,然后,自己拣起一枚菜叶,模仿著大梅的样子,贪婪地涂抹著。   “啊——”我一边涂抹著大梅的乳头,一边狂饮一口冰凉的鲜啤酒:“哇,爽,爽,真爽啊!”   “嗨,”三裤子则不耐烦地扔掉菜叶,大嘴巴凑到少妇的胸前,正欲叼咬溢满汁液的乳头,大梅慌忙护罩住:“大哥,不能,不能,这不在服务项目之中啊!”   “嗨,他妈的,”三裤子不容分说地推瓣著少妇的手掌:“什么不在服务项目中,什么啊,我给钱,老子有钱,我给钱!”   “大哥,”少妇依然死死地罩护著乳房:“如果你真的想直接用嘴 ,那,得另外打小费!”   “行,他妈的,”三裤子顺手掏出一张钞票来,啪地拍按在餐桌上:“呶,给,够不够啊,操!”   “够——了,”少妇大梅毫不客气地抓过钞票,然后,乖顺地移挪开手掌,将美艳的丰乳,奉献到三裤子的嘴边:“呶,大哥,你就随便 吧!”   “哈,”三裤子一把捧住少妇的美乳,大嘴一张,咕叽咕叽地吸吮起来:“啊,这才叫过瘾呐,刚才,那叫啥破玩意啊,蘸来蘸去的,那点奶水,还不够他妈的闲打牙的呐,哎,”三裤子冲我挤了挤眉毛:“哥们,过来啊,一人一个,一起 呀!”   “嘿嘿,”我也扔掉菜叶,捧住少妇大梅另一支酥乳,与三裤子一起,毫无羞耻感地、咕叽咕叽地吮 起来。   ……      (一百五十四)   小镇的生活是沸腾的,人人都是忙忙碌碌,日子过得甚是充实,决不像我,无所事事,闲极无聊,度日如年。老姑尤其如此,她几乎每天都有人邀请,乐此不疲地参加各种各样的婚丧嫁娶的宴会。租赁土地的费用,很大一部分都投入到这种毫无意义的“礼尚往来”之中,这不,我敬爱的八爷安然地故去了,不意之中,老姑又来了一份数额不菲的“礼钱”!   “力啊,来,试试这身衣服,”临行之前,老姑当然要如此这般地将我刻意装扮一番,直至她感到心满意足为止,在老姑的心目,我是她的骄傲,更是她引为自豪的炫耀,逢人便不厌其烦地介绍道:“嘻嘻,这是我大侄!”   望著老姑那份激动,那份得意,那份光荣,使我不由得想起当年,奶奶背著我,走东家、串西家,逢人便说:“呶,这是我大孙子!”   “嗯,好啦,”老姑仔细地端祥著我:“咂咂,我的大侄,长得真漂亮,越看越受看,嘻嘻,”说著,老姑踮起脚尖,捧住我的面庞,爱情绵绵地吻了我一口:“啊,我的大侄,姑姑真是稀罕不够哇!走吧,”   肆意亲吻一番,老姑又整理一下我的衣襟,然后,挎起我的手臂,无比骄傲地走向八爷家,参加一场据说是规模空前盛大的丧礼去了。   八爷家并不宽敞的院落里人山人海,悬系在大柳树梢的高音大喇叭播放著剌耳的哀乐,刚刚搭设起来的灵棚挂著巨幅的挽联、摆满了硕大的花圈。灵棚前巨大的、油彩纷呈、做工考究的棺椁格外引人注目,此刻,痛快淋漓地豪饮了一生、随心所欲地滥赌了一世的八爷,安祥地酣睡其中。   在棺椁的东侧,按照辈份的尊卑,穿著不同的丧服,高低错落地跪著八爷留下的子子孙孙们,每当有乡邻前来吊丧,一挨跪在八爷的灵位前,这些子子孙孙们便与吊丧者一同,咕咚咕咚地往前面的塔塔米上捣磕著早已撞木的脑门。   “上祭喽!”   响头磕过,吊丧人终于如卸重负地爬起身来,伴随著司丁装腔作势的吆喝声,吊丧者大手掌一摆,诚慌诚恐的跑堂小二忙不迭地端过一盘我从来没有见识过,更没有品尝过,当然也就叫不什么名字来的美味佳馐,递到吊丧人的手中,吊丧人接过瓷盘,冲著八爷的灵位,让我莫名其妙地嘀咕一番,然后,毕恭毕敬地将瓷盘摆放在早已堆满大小瓷盘、碗碟的木案上:“八叔,这是五侄的一点心意!”   “嘿嘿,”望著这乱纷纷的场景,我茫然地嘟哝道:“八爷早死得好好的啦,再好的菜,也没法吃了!”   “嗨,”老姑推了我一把:“大侄,严肃点,这是留给八叔到阴间享用的!大侄,准备好,快到孙子辈啦,轮到孙子辈上祭的时候,你可是头一个上场哦,喂,大侄,到时候,你知道不知道应该怎么说啊?”   “是呀,该说些什么啊?”听到老姑的话,我的确为难起来,平日里神侃胡擂、天南地北,可以三天三夜滔滔不绝的我,此刻,在八爷的葬礼上,却不知道说些什么了!   “力啊,快,该你了!”我正苦苦地思忖著上场的台词,老姑突然将我推出人群:“大侄啊,还傻楞著干么呐,快去给八爷上祭啊!”   “八爷,”在老姑的推搡之下,我踉踉跄跄地走到八爷的灵位前,八爷的子孙们见状,纷纷向我投之以无比敬畏的目光!啊,人啊,还是有钱好哇,连他人瞅视你的目光,都迥然有别:“小力子,二叔替八爷,谢谢你啦!”   “力哥,谢谢力哥给爷爷上大祭!”   “……”   “八爷,”给八爷咚咚咚地磕过一番大响头,我站起身来,望著周围人们热切的、羡慕的、充满钦佩的目光,我紧张的心情稍微有些放松,咳咳地清了清咽喉,便顺嘴胡诌起来:“八爷,我敬爱的八爷,你是镇上大名鼎鼎的老革命,为建立新中国,立下了不可磨灭的丰功伟绩!”   “哗——,好!”人们咂咂赞叹道:“说得好,说得好,看,还是人家城里长大的人,说话,就能说到正经地方!好,好!”   “八爷,”我继续东拉西扯道:“八爷,你虽然德高望重,却平易近人,从来不居功自傲,主动接近人民群众,与人民群众打成一片。你为人心胸坦荡,刚正不阿,……”   “好,好,说得好,”见我没完没了,司丁有些不耐烦,是啊,我一个人如此滔滔不绝下去,别人怎么办?你看吧,身后等著给八爷上祭的人,都排出大院门外的马路上了:“上——祭——喽!”   司丁一声长喝,非常讨厌地打断我的临场发挥,跑堂小二端著不 钢托盘,走到我的面前,我抓过盘中的酒瓶:“八爷,大孙子永远也忘不了第一次与八爷喝酒的事情,是八爷启蒙了我,教我学会了喝酒!”   “哈哈哈,”身后传来嘻笑声:“这小力子,说著说著,就下道喽!哈哈哈,”   “八爷,这瓶人头马,送给您,算做大孙子的一点心意吧!”   “呵呵,这小子,知道他八爷活著的时候,爱喝酒,得,上祭就上了一瓶酒,”   “城里人尽出洋相,上祭哪有上酒的呀,”   “咂咂,不过,这可是洋酒哟!”   “是啊,人头马,多少钱一瓶啊!”   “咱哪知道哇,咱以前,可从来没见过这玩意啊!”   “……”   “大侄,”待我回到老姑身旁,老姑笑吟吟地掐拧著我的腮帮,脸上洋溢著无比自豪和空前的幸福之色:“大侄,真有你的啊,又瞎白虎上了!嘻嘻,”   “姑姑,”我不解地问老姑道:“你怎么没给八爷上祭啊?”   “哦,”老姑指了指自己的 尖,卑微地说道:“力,你不懂,女人家,是不能上祭的!”   “哼,”我撇了撇嘴:“重男轻女,封建!”   “嘻嘻,”老姑却不以为然:“就这个规矩啊,这是祖上留下来的啊,女人不能上祭,所以啊,力,”老姑爱怜地挽住我的手臂,认真地说道:“所以啊,力,等奶奶老的时候,姑姑就指望你,代表姑姑给奶奶上一个大祭啊,力,如果没有你,谁替姑姑给奶奶上祭啊!”   “嗨,”我无奈地耸了耸双肩:“什么上祭不上祭的,姑姑,扯这些玩意,有啥用啊?”   “可是,人活著,不图别的,累了一辈子,死了,总得热热闹闹的啊,哪能像只耗子,扔出去就拉倒呐!”   “姑姑,”见还是无法说服老姑,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转移了话题,打趣道:“姑姑,女人不能上祭,这也好,起码,省钱啦!”   “嘿嘿,”老姑冲我妩媚地一笑,继尔,秀眉微皱:“省钱,省什么钱啊,女人虽然不能上祭,可是,钱更省不下,呶,”老姑指了指木台上一群吹吹打打的鼓乐手道:“这些鼓乐班,都是你八爷的女儿、侄女、孙女们花钱雇来的,这,可比上祭,贵多喽!”   “哦,豁豁,”我瞟了一眼木台子:“姑姑,那,你也入股啦!”   “哼哼,”老姑小嘴一咧:“那还用问,这事,还能跑了姑姑么!”   “啊——哈,出殡喽,出殡喽!”   八爷的丧礼达到了最高潮,十多个壮年汉子手提著棍棒绳索等各种工具,大大咧咧地赤膊上阵,吆三喝四地抬起八爷沉重的棺椁,在众人的簇拥之下,在此起彼伏的哀乐声、唢呐声、锣鼓声中,缓缓地走出院落,来到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引起过往行人,以及闲杂人等的伫足,许多好事者,索性汇入其中,指手划脚地尾随在长长的队伍后面。   “喂,吹啊,吹啊,卖点力气啊!”人们喋喋不休地怂恿著吹鼓手们:“吹啊,你看,老菊子雇的那班人,吹得多卖力啊,咱们本家,咋的也不能让外家给压住哇,吹,吹,”   “对,使劲地吹,压过老菊子她们那班。”   “如果压过她们,我给赏钱!”   在人们的催促之下,在“赏钱”的诱惑下,吹鼓手们纷纷振作起来,隔著八爷的棺椁,与另一侧的,由老姑雇佣来的吹鼓手们叫阵般地比试起来,而老姑雇佣来的吹鼓手们更是不甘示弱,积极应战,于是,在小镇的大街上,上演了一出规模空前的鼓乐大赛。   “力,”老姑气喘吁吁地追上我:“力,你瞅瞅,姑姑都忙糊涂了,等会,你八爷下葬的时候,你准备给八爷,扎点什么纸活啊?”   “纸活,什么纸活?”   “呶,”老姑指了指身后装满花圈的大卡车,上面拥塞著色彩艳丽,做工精细的纸牛、纸牛、纸人,等等:“大侄,这是大家送给八爷的,咱们也不能差过啊,你好好地想一想,应该买个什么纸活,送给八爷呐!”   “嘿嘿,”望著卡车上五颜六色的各种纸牛和纸马,我略微思忖一番:“有了,”我笑嘻嘻地对老姑说道:“姑姑,据我剩解,八爷生前,除了喝酒,最喜欢的事情,便是打麻将,得啦,这样吧,纸牛、纸马,已经有人送了,我,就送给八爷一幅麻将牌吧!”   “哈,”老姑禁不住地笑出声来:“大侄,亏你想得出来,”老姑捋了捋散乱的秀发:“行,当家的,就照你的主意办吧!走,”老姑扯了扯我的衣襟,下颌呶向路边一家制花店:“走,大侄,咱们给你八爷,做幅纸麻将去!”   “什——么?”制花店的老板是一个脑袋又大又圆,身体又矮又胖的中年汉子,听说我要订制一幅纸麻将,圆脑袋可笑地摇晃起来:“没听说,没听说啊,哪有给老人家送麻将的!真是新鲜,净瞎扯!”   “嗨,”我没好气地催促道:“操,让你做,你就快点吧,该多少钱,就多少钱,一个子,也不少给你的啊!”   “什么时候要!”   “现在就要,你瞧,”我指了指窗外:“正在送葬呐,急等著用啊,越快越好,晚了,就没有意义了!”   “可是,”圆脑袋面呈难色:“一百多张牌,一个一个地糊起来,得多少时间啊,恐怕,来不及吧!”   “嗨,”我刚刚点燃一根香烟,听到圆脑袋老板的嘀咕,望著手中的火柴盒,我灵感突现:“来不及,呶,就用这个,包层彩纸,代替麻将牌!”   “哈,”圆脑袋老板恍然大悟地咧嘴笑了起来,一把夺过火柴盒:“行,行,这个主意真是不错啊,哈哈,快,”说著,圆脑袋老板吩咐手下的徒弟道:“快,多买几包火柴来!”   圆脑袋师徒数人各负其职地操作起来,很快,由一百多个火柴盒糊制而成的麻将牌,便小心奕奕地装进了外皮精美的方纸盒里,圆脑袋老板抹了抹满脸的汗水,交差般地将纸麻将牌递到我的面前:“先生,做好了!”   “谢谢,”我掏出一张钞,啪地甩到工作台上:“谢谢,呶,钱在这!”   当我捧著纸麻将牌大步流星地赶到辽河畔的坟地时,人们恰好开始焚烧从卡车上倾卸下来的、数不清的纸牛、纸马、纸人等物,熊熊的火舌映舔著八爷殷红的大棺椁,我突然想起什么:“姑姑,现在,还让土葬么?”   “不让了,”老姑认真地答道:“可是,老人死后,一般情况下,还是土葬!”   “那,政府不管么?”   “嗨,”老姑答道:“管,当然管,可是,只要肯交贰万元罚款,愿意怎么埋,就怎么埋!”   “豁豁,这叫什么管法,啊,故乡的土地,本来就极为稀少,再这样大兴土葬之风,后果真是让人担忧哇!”   “哎呀,”老姑撇了撇嘴:“大侄,你真是看三国掉眼泪,替古人担忧,想得那么多干啥,以后,如果姑姑死在你的前头,你千万可别把姑姑给烧了啊,一定要,”老姑指著八爷的棺椁:“也要给姑姑买个上好的棺材,埋在辽河边!大侄,行不,算姑姑求你了!”   “嘿嘿,”望著姑姑慈详而又真诚的面容,我又瞅了瞅手中的纸麻将牌:“行啊,姑姑,把姑姑埋完了,也给姑姑送幅纸麻将,嘿嘿,咱们姑侄俩,到阴间玩去!”   说完,我手掌一挥,呼的一声,将刚刚糊制而成的纸麻将牌,投掷进熊熊的烈焰之中。   ……      (一百五十五)   我估计大舅拘留期已满,应该重获自由,回到家里了,于是,在三叔一脸轻薄的指点之下,我爬上高高的辽河大堤。沿著孤线形的堤坝径直走向东南方,大约走出五、六华里之后,目力所及之处,便会看见一座简陋的草舍,孤零零地俯卧在坝底的田野之中——那便是大舅的宅邸了。   一条弯弯曲曲的田间小道与草房的东侧山墙断断续续地 接著,草房的形状活像是一个小顽童的即兴之作,仔细地端详一番,又绘似一个被淘气的孩子恶作剧般的、一屁股压扁的积木盒,要多么难看有多么难看,要多么丑陋有多么丑陋。   在草房的顶端,歪歪扭扭地竖立著一个比萨斜塔似的铁皮烟囱,从那黑不溜秋的烟囱口里窜出一小股浓烈的饮烟,鬼鬼祟祟地飘浮到堤坝上,又屁滚尿流地消失在河床边。一扇严重走形的破窗户,凄惨地眨巴著无神的眼睛,呆呆地凝视著空空荡荡,死亡般寂静的院落。用秸杆捆扎起来的篱笆墙,把院子圈成一个毫无规则的几何图形,梯形,不是,菱形,也不是,多边形,还算差不多吧!篱笆墙东倒西歪,多处已经彻底塌落。   迈过七裂八扭的破门槛,咕咚一声,犹如掉进阴暗潮湿的地窖里,黑乎乎的房间里异味充溢,让我无法喘息。顶棚,不,确切一点说草舍根本没有顶棚,那梁木、那檩木,均毫无遮掩地裸露著,挂满油污,结成为许多个厚厚的灰网。红砖铺就的地板上漫淌著油乎乎的脏水,冷丁踩踏在上面,有一种让我不安的、粘乎乎的感觉。   没有刷油的门框挂著一块早已丧失本色的门帘, 脏得做块抹布都不合格。紧依著抹涂著黄泥的西侧墙壁,有一张东摇西晃的破桌子,我敢肯定,只要稍微触碰它一下,立即便会人仰马翻,桌子上有一个盛著大半瓶白酒的瓶子和几个挂满油渍、碗口像个脱齿的老太太的破瓷碗。桌子的右侧有一个开了花的、吱呀呻吟的破沙发,沙发旁边还有一把三条腿的木椅子。   大舅的生活还是那般的狼狈,仅有的一点可怜的生活物品杂乱无章的随意丢弃,好像刚刚被盗贼折腾过,混乱得简直无法形容。屋子里所有的物品,包括喘气的活人,都 脏得让我不敢接近。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   刚刚出狱,身材矮小的大舅,皮肤愈加黑沉粗糙,头发大概几个月也没有梳理过,乱蓬蓬的活像是一片被冰雹袭击过的芦苇塘,扣在呆滞的脑门上,见我走进屋来,大舅激动地咧开干枯的、双唇多处溃烂的嘴巴,露出两排可笑的破牙床,那几颗里出外进黄板牙,极其滑稽地、彼此毫不相干地、孤单单地扎在深紫色的齿床上。望著大舅那副无精打采的样子,似乎重病缠身,一脸的垂死之相。   “啊,小力子,大外甥来了!”见我走进屋来,大舅兴奋地站起身来,屁股蛋上的破布丁,依然可笑地摇晃著,他一边亲切地拽握著我的手臂,一边打发舅母刷锅炒菜:“他舅母,赶紧炒几个菜,我跟小力子,喝一口!”。   “哎呀,大舅哇,你就别麻烦啦,我刚刚喝完,现在还没醒酒呢!……唉,大舅哇,这一晃,有好些年没有看到你啦,我真得挺想你的!”我坐到大舅的身旁。   大舅伸出枯黄的、青筋暴突的手掌,轻轻地拍打我著的肩膀:“力啊,谢谢你,为了大舅那档子事,四处托人,想帮助大舅早点出来,大舅永远感谢你!”   “可是,大舅,”我不解地问大舅道:“三叔已经托好了人,你却为什么不出来,非得蹲满半个月,大舅,你发这强劲,有什么用哇!”   “大外甥,”大舅顿了顿:“你三叔的情,大舅可 不起啊,你三叔是什么人,那是咱们镇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啊,而大舅,又是个啥呐,穷光蛋一个,”   “嗨,大舅,你想得太多了,三叔,会要你什么人情啊!真是的,”   “大外甥,大舅是这样想的,为了大舅,你已经费不少心思了,大舅,怎么好意思再麻烦你啊!哎哟,”大舅突然尖叫一声,痛苦地坐下身来:“哎哟,脚痛!”   “大舅,”我关切地望著大舅:“你的脚怎么了?”   “唉,”大舅痛苦地呻吟著,满脸感激之情地说道:“小力子,难得你还能来看看大舅哇,大舅很高兴。唉,大舅完啦!大舅这辈子算是彻底地完蛋喽!大舅要死了,马上就要死啦,死啦!你看!”大舅挪了挪屁股,撩起裤腿,露出后脚跟让我看。我的老天,大舅的脚跟处有一个手指般粗大的溃口,塞著棉花球,浓血漫溢。   “唉,这是脉管炎,大外甥,大舅现在连走路都吃力喽!”大舅放下裤腿唉声叹气地说道。   “呀,呀,呀,妈,妈,”   凌乱的土炕上有一个小男婴呀呀地、欢快地乱叫著,毫无目的地舞动著两支小手,像是欢迎我,又像是取笑我。   “大舅,这是谁的孩子啊!”我问大舅道。   “还能是谁的,你表弟的呗!”大舅抓起桌上的半瓶白酒,使劲呷了一口:“唉,大外甥呀,我们这一家人呐,没有一个得好的,我就不用提啦,你表弟也够惨的啦,没有职业,一分钱也挣不著。小力呀,人要是没钱,那就算拉倒哇,那就不是人喽。这不,为了活命,我的儿媳妇只好扔下个正在吃奶的孩子,去一家新开业的大酒店,给客人当奶娘!唉,”   “啊——”听到大舅的嘟哝,我的脑袋嗡地一声:啥?表弟媳妇当了奶娘?而我,就在几天前,还玩弄过一个当奶娘的少妇,莫非她,就是我不曾相识的表弟媳妇?我的老天爷啊,我,都做了些什么啊?   “唉,”大舅叹息道:“你瞅瞅吧,嗯,放著自己家的孩子不喂,饿得孩子嗷嗷乱叫,而她,却去酒店,把奶人给别人吃,这,是什么世道哇,还让不让穷人活喽!”   “唉,大梅去了那种地方还能有好哇,”屋外的舅母接茬道:“什么当奶娘啊,说白了,不就是窑子娘们么,唉,儿媳妇成了窑子娘们!唉!”   哇——,大梅!果然是她!我顿然呆若木鸡:大梅,就是我与三裤子一同吮吸过乳汁的大梅?乖乖,我真是丧尽天良,该遭雷劈啊!   “唉,”大舅又狠狠地呷了一口白酒,继续道:“小力子啊,这日子,大舅可怎么过啊,没有一个让我省心的,你表妹,她更糟心。结婚才一年多,她女婿帮著自己的弟弟拉砖盖房子,那天正好赶上下大雨,路滑,走著走著,车就翻到了沟里,她女婿被滚出来的砖头压瘫痪了。现在呀,说他是死人吧,可是还能喘气、吃饭,你说他是活人吧,却一动也不能动,连自己的媳妇都不认识啦。你说这个家还怎么过啊!唉呀!……,没有办法,你表姐她啊,只好出去干那个营生啦!”   “啊——,”我又一次震惊起来:怎么,表姐,做鸡了!   “孩子他爹啊!”舅母带著哭腔接著说道:“昨天,我估摸著你该回来了,就寻思著去大丫头那要几个鸡蛋,给你炒个下酒菜,就算是给你接风了,可是,我一推开她家的门,你猜猜,我看到了什么?唉,”   “什么,他舅母,”大舅木讷地嘀咕道:“大丫头家,除了那个不死不活的瘫子,再就是进进出出的嫖客,除了这些,你还能看到了什么啊?”   “唉,孩子他爹呀,大丫头没有活路,干那个,就干那个呗,总是比饿死强啊,可是,嫖客,你倒是一个一个地往家 呀,也不说,一招就是一大群哟!唉,……”   “什么,一大群!”大舅干枯的身体猛然一颤:“一大群?这,他舅母,你说什么呀,大丫头往家招了一大群嫖客?怎么,她,不打算活喽?她,要累死呀!”   “唉,”舅母以哭腔讲述起来,句句听得我心直淌血:“唉,他爹,我一推开房门,豁,就见五个大男人,一溜并排地坐在炕沿上,一个个贼眉鼠眼地盯著大丫头,再看看咱们的大丫头吧,正笑嘻嘻给他们点烟呐!他爹,你说,如果我不去,过一会,这五个汉子,不得轮班操咱们的大丫头啊!唉,”   “唉,”大舅无奈地叹息著:“这,有什么办法啊,这,是什么生活啊!大丫头家,这不成了配猪所!”   “大舅,”我伸出哆哆乱抖的手,按在大舅的手掌上:“真没想到,表姐,落到这种地步!”   “唉,还不是钱、钱、钱!”大舅咬牙切齿著,那愤懑的神情,恨不得用仅剩的几颗残牙,将可恶的金钱,撕扯个粉碎。   “钱,钱,钱,你是个什么东西呀,我他妈的没有别的本事,除了照相,什么也干不好。为了活命,我做过各种小买卖,可是,干什么,赔什么,我卖过疏菜,可是,卖到最后,连手推车、秤杆子,也他妈的一起卖了、连本上仓了!唉,我想找你姥姥,借几个钱,买部二手的旧相机,重操旧业,也能勉强 口。可是,你姥姥她,死活不借,唉,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妈哟!”   “姥姥,”听著大舅喋喋不休的述说,我不由得想起三叔讲述的,大舅与姥姥争抢一部破收音机的荒唐事,于是,我问大舅道:“姥姥呐,她挺好的呗?身体健康么?”   “她,”大舅恨恨地嘟哝道:“她,活得比谁都好,比谁都滋润!你姥爷活著的时候,挣的钱,都由你姥姥保管,你姥爷死了,她,揣著你姥爷攒下的钱,出门(出嫁)了,咂咂,”大舅面露色:“大外甥,你听听,嗯,七十几岁的人了,出门(出嫁)了,唉,还要不要老脸啊,寒碜不寒碜呀,让不让人家笑话呀,我们当儿女的,都抬不起头来呀!”   “大舅,丧偶的老人重新结合,这,也是可以理解的啊!”   “哼,”大舅坚持道:“那也得看是什么岁数呀,都老掉渣了,眼瞅著就要进棺材了,还扯这个啊!”   “呵呵,”我拉著大舅的手,一时间不知应该说些什么才好。突然,我想起大表哥的讲述,以及三裤子等人一致承认的,大表哥待大舅并不薄的事情来:“大舅,你在镇政府,不是干得好好的么,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聚众胡来,扰乱社会治安,大舅,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的大表哥呐!”   “哼,”提及大表哥,大舅不屑地撇了撇嘴:“大外甥,这事,大舅先得谢谢你,谢谢你帮助大舅找了一份差事。可是,这话,要讲起来,可就长喽,得,长话短说吧。”   “说句良心话,刚认识你大表哥的时候,我觉得,他人还是挺不错的,还挺办人事的,安排我在镇政府打更,这工作的确很适合我干,白天,我打扫卫生,晚间,就住在办公室里。咂咂,这真的挺好的,工资虽然不是很多,可是,总算也有点收入啊,省得从这要点,从那抠点,像个下三烂似的,让谁都瞧不起,最初,我干得还是挺上心的。……”   “那,你应该继续好好地干啊,何必落到今天这种地步啊,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   “大外甥,我是想好好地干呀,在镇政府里,我的性子,好多了,”大舅辩白道:“并且,我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勤快过呀,我这大半辈子干过的活,全加起来,也没有在镇政府里,干一年的多!”   “可是,你咋不干了,是大表哥开除了你?”   “不,不,”大舅摆摆手:“不,人说话,得讲良心,是我自己不干的,不是你大表哥开除的,”   “干的好好地,为什么不干了?”   “这,大外甥,你听我说,”大舅鬼头鬼脑地环顾一番纷乱的屋子,然后,像个说书人似地,故意压低了嗓音,一脸诡秘地讲述起来:   “大外甥,有一天晚上呀,都十点多钟了,我照例到走廊里巡视,咱们挣人家钱啦,就得负点责任啊。走著走著,突然我听见财会室里有低声说话的声音,叽叽喳喳的,像群耗子掏洞似的,我就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悄悄地趴在门后,偷偷地听了起来。啊,他妈的,不听则已,这一听呀,登时把我气得五雷轰顶,怒火万丈!大外甥,你猜猜,是怎么回事?”   ……      (一百五十六)   “不知道,”我摇摇脑袋,希望大舅尽快讲下去:“发生了什么啊,大舅,快点讲啊,瞅你,咋像个说书的,卖弄起关子来喽!”   “啊,大外甥,别著急,让我慢慢地说,啊,好渴,”大舅抓过瓶酒,咕咚,呷了一大口:“啊——,好爽啊,大外甥,原来呀,是你大表哥和土地局的几个头头们,他们把咱们镇上那块最好的土地,卖给了市里一家开发公司,嗯,就是辽河东面那片土地。   啊,多大的一片土地啊,那可是咱镇子里最好的土地啦,庄稼长得多好哇。可是,让你大表哥他们给卖了,现在,都盖上了楼房,正张罗著往外出售呢,都是高档住宅,还有一排别墅呢,你来的时候看到没有哇,嗯,你应该看得到啊,凡是进镇子的汽车,都得从那条路经过啊。   大外甥,这些房子,谁能买得起呀,一共也没卖出去几套,剩下的全都空著呢,卖出去的那几套,也都让当官的买去啦,咱老百姓那可别想,省得睡不著觉。大外甥,那片土地卖得相当便宜,这里面是怎么回事,那还用说么,谁不知道啊,这不是秃脑瓜上爬虱子,明摆著的嘛!你大表哥他们吃了开发公司的好处,这会,正为分脏不均,在屋子里狗咬狗呢,……“   “真的?”我怔怔地望著大舅。   大舅则回之以狡诘的一笑:“小力,这些年来,你大表哥他们靠出卖土地,发了横财啊,哼,”大舅越说越动气,索性拽过酒瓶,又咕噜一口:“啊,他妈的,这些王八犊子操的玩意,他们不但往外卖,还往自己的手里划拉,呶,你表妹,也通过她亲哥,弄到一片土地,开起了轧钢厂,也发了大财!对喽,”大舅放下酒瓶,手指著我:“嘿嘿,你,也弄到一片吧,是不,生产队的大院子,让你弄到手啦,”   “这,这,”我吱不起来。   大舅摆摆手:“弄吧,弄吧,你不弄,别人也照样弄,反正到最后,咱们镇上这点土地,都得他妈的弄到个人手里!啊,”大舅抹了抹嘴角的酒珠:“我扒著门缝往里一瞧,好家伙,办公桌上放著一张纸。我想:他妈的,那张纸上肯定写著开发公司给了他们多少好处。于是,我冷不丁地推开房门,冲进屋子里,你大表哥和那几个小头头们还没弄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我已经把那张纸抓到手里啦,然后,往怀里一塞,转身就走。”   “哈,大舅,这下你可抓到他们的小辫子啦。”   大舅摆摆手,示意我不要打断他的讲述:“大外甥,你大表哥这帮犊子弄的,平日里,用公款肥吃海喝, 著小蜜、带著一帮破鞋烂袜子,周游全国,这些,都在我心里装著呐,我没吱声,人家有权呀,咱们是个啥啊,再说了,你大表哥,也挺照顾我的,可是,今天,他们出卖土地,损公肥已,我真是实在看不下眼啦,我要跟他们干!”   “怎么干啊,到上边告发他们吗?”   “嗨,小力子,你别总插嘴呀,听我接著说,……”大舅又咕噜一口酒。   “见我揣著纸条转身要走,你大表哥他们一下全毛喽,他一把拽住我的衣服袖子:‘大叔,你这是要干啥?’   ‘干啥,告你们去!’   大外甥,你大表哥一听,当时就急啦:‘大叔呀,平时,我对你可不薄呀,照顾你在镇政府里打更,给得你工资也不低,活你愿意干多少就干多少,不愿意干,谁也不说啥,也没人攀你,你怎么能翻脸就不认人呢!’   我说:‘哼,少来这套,跟你一比,我是个啥呀,我他妈的连个要饭的都不如啊!别认为你照顾我啦,你这是慷国家之慨,满足自己的私欲,贪污的脏款都要把兜胀破啦,还忝个脸说照顾我了,我哪点是你照顾的?给我开的工资是从你的腰包里掏出来的吗?还不是党给的吗?即使是你照顾的,这几子在你手里那还不是九牛一毛吗!跟你们比,我他妈的连条狗都不如哇。   今天,我一个穷光蛋,怕个啥呀,我的命不值钱!可是,你跟我可不一样喽,一旦漏了馅,这么多钱都得没收,还得开除党籍、开除公职,最后进班房反省个十年二十年,弄不好脑袋兴许都保不住。至于我吗,党和政府还能奖励我呢!……’   见你大表哥气得浑身直打哆嗦,土地局的一个大秃瓢开了腔:‘哎,哎,两溜溜棒,我说,有事好商量嘛,大家都消消火,消消火。两溜溜棒呀,我们知道你这些年弄得不太好,人嘛,谁没有困难的时候呢,关公还走过麦城呢,谁都是三穷三富过到老的嘛,三年河东,三年河西。   两溜溜棒,今天,这事让你赶上了,不好听的话,咱们就谁也别说了,天也这么晚啦,总是这么瞎嚷嚷有个什么用哇,咱们干脆就胡同里赶猪,直来直去吧,你有什么要求尽管直说,我们哥几个就是头拱地也尽力帮你解决!’   我想啊,是时候啦,也该温和下来啦,大外甥,你不懂,开始必须得硬,要把他们全都震住,不敢炸刺,然后嘛,就让你大表哥他们开始出血,我就对大秃瓢说了:‘你么,还算说了几句人话,啊,你们得了这么多钱,不能都一鼓脑地全揣到自己的兜里呀,有道是:见一面,分一半!’”   “哈,大舅,这下,你可发财喽!”我兴奋不已地望著大舅。   大舅摇摇头:“不行,我说是这么说的,可是,人家肯跟我对半分么?那是不可能的呀,这种事啊,就像在自由市场做买卖,大家伙讨¤还¤地玩呗!”   大舅继续道:“听我这么一说,屋子里顿然炸开了锅,一个个抓耳挠腮地嘀咕著,说我胃口太大。   我挥了挥手:‘得啦,得啦,看把你们急的,哼,跟你们要点钱,简直就是从你们身上剜肉哇,你们对钱,咋这么亲呀,钱,是你亲爹,还是你亲妈呀!算了吧,我这个人可不贪心,不想非得跟你们分一半,我能吃碗饭就行喽,要不是因为吃不上饭,我还不到这里还打什么更呢,要是能吃上饭,我也不跟你们计较这些事。我不像你们那么喜欢钱,我有饭吃,有酒喝就行,别的从来不多想,活一天算一天呗,……’   说著,我指了指大秃瓢:‘这位朋友不是说了:可以给我解决点困难么!’   大秃瓢慌忙点著大脑袋瓜:‘是的,是的,我说了,我说了!’   我又转向大家伙:‘那,我就不客气啦,唉,这也是生活所迫,没办法呀,我得活命呀!其实呀,我早就活够啦,活著有什么意思啊,可是我还有孩子呀,他们还没活够呐,我不为自己活著,也得为孩子们活著啊。……’   ‘两溜溜棒啊,你就别绕圈子啦,有什么想法就实话实话吧!’大秃瓢有点不耐烦了。   嘿嘿,我急的是个啥呀,我得让他们都坐不住了,到时候呀,你跟他们要什么,他们就给你什么,我说:‘是呀,天是太晚了,总这么吵来嚷去的,容易让人知道,隔墙有耳嘛!……,至于我的想法嘛,我的想法不高,你们谁都知道,我没房子住,你们想办法给我盖一栋四不漏的房子吧!’   哗——,刚开始的时候,你大表哥他们说什么也不干,这个说:哎呀我的天啊,那得多少钱呢,那个嚷:两溜溜棒,你真是狮子大开口哇!我就说了:‘好了,好了,我什么也不要啦,免得你们心疼,这回行了吧!’   你大表哥他们在一边又嘀咕了好半天,最后答应一人出一万元给我盖房子。然后,他们就向我索要那张纸,我不给,‘房子问题是解决啦,这很好,可是,我的工作问题呢?’   你大表哥他们又吵吵起来:哎呀,两溜溜棒,我的亲爹啊,我的活祖宗啊,你还有完没完呢!……,我们又不是人事局的,有什么权利给你解决工作啊?   我说:‘我还不愿意上班呢,绑身子,太不自由了,我这个人已经散慢惯了,我知道你们不是人事局的,可是,你们是土地局的啊,你们有权利把那么一大片土地廉¤卖掉啦,怎么就不能也给我一小片,我不 要太大,能盖个门市房就行,我开个饭店,到时候欢迎你们光临,请客送礼的时候,往我的饭店里 ,肥水不能外流嘛!’”   “大舅,你真厉害啊!”我由衷地赞叹道。   大舅的脸上也泛起胜利者的得意之色:“啊,我们一直呛呛到后半夜,最后你大表哥他们终于答应批给我一小片土地,嗯,就在耐火砖厂的院墙边,靠近交叉路口的地方,那个地点多好啊,最适合开饭喽,我就在那盖了一栋简易房,开了一家小饭馆。”   “好哇,大舅,可是,”我瞟了一眼大舅现在牛棚般的住处:“大舅,大表哥他们给你盖的房子呢,还有饭店呢,咋又让你弄没了?”   “唉!”大舅又吞下一口白酒:“唉,我就这命啦,房子是盖好啦,可是,给儿子娶媳妇没钱,再说了,这些年来,我欠了一屁股的债,没办法,我干脆把房子卖了,给儿子娶了媳妇,剩下的还了债,这就算完事啦!饭店也不景气,大家都说我埋汰,没谁来吃饭!后来,饭店也让我给卖了,没几年功夫,这点钱,又花光啦!”   “那,还怎么啊?”我摊开双手:“以后,怎么办啊?”   “哼,找政府啊,找你大表哥啊!”大舅理直气壮地答道:“房子弄没了,一家人没地方住了,我又找到你大表哥,从他那里熊来点钱,就在大地上,压了一间小草房!”   “可是,”望著窗外的绿色,我喃喃道:“大舅,这是耕地啊,你在耕地上盖房子,镇政府能让么?”   “豁,”大舅瞪著积满粘液的眼睛:“不让,凭什么不让,镇上的土地,兴你大表哥他们随便出卖,我占一块压间草房,就不行么?总不能让我一家人蹲露天地去吧?哼,哼,我就盖了,咋地吧,哼,直到现在,还没人来管呐!啊,”   大舅手指著窗外,幸福地说道:“大外甥,你看看吧,这景色,多好哇,简直就是世外桃源啊,我这房子虽然破点,可也算是一座别墅啊,四周都是绿葱葱的庄稼,把这房子围得严严实实,风一刮,传来一股股清香味,让我心胸开阔。没有米了,就钻到大地里,掰几穗苞米,煮上,那才好吃呢,还有毛豆,那绝对是下酒的好菜啊,白菜、大葱、萝 什么都有,想吃什么就摘什么,没人管我,大家伙都知道我穷,吃点就吃点呗。”   “嘿嘿,”我打趣道:“大舅,你过的简直是神仙生活哦,嘿嘿!”   “唉,”大舅脏嘴一咧:“大外甥呀,这夏天的时候,什么都好说,吃饭、吃菜,都不成问题,可是,一到了冬天就难熬喽,没吃、没喝、没烧,怎么办?他妈的,还得找政府,找你大表哥啊!开始,我软磨硬泡,每次都不空手而归,这日子,也算过得去了。但是,时间长了,把你大表哥弄烦了,也磨皮了,他说什么也不肯出血了!他妈的,你不出血,老子就好好地寒碜寒碜你!于是,我就弄来一面破 锣,站在镇政府的门前,哈,……”   说著,说著,大舅兴奋难当地抬起双臂,像模像样地笔划起来:“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社员同志们,……”   “得,得,得,”我哭笑不得地按下大舅的手臂:“大舅啊,以后,可别扯这个啦,对你,对大表哥,都不好啊,管咋地,咱们多少多少还沾点亲戚呐!”   “可是,”大舅若有所思地嘀咕道:“大舅的生活一点也没有著落啊,怎么办啊,大外甥,一家人都等著饿死么?不行,我还得找政府、找你大表哥啊!”   “大舅,”听到大舅的话,我焦急万分:“怎么,大舅,你还想到镇政府门前,去敲锣骂人啊!”   “不,小力子,”大舅摇摇乱蓬蓬的脑袋:“大舅这回不敲锣啦,也不骂人啦,大舅不闹了,再闹,还得蹲拘留哇!大外甥,这一次,大舅将采用和平的方式!”   “嘿嘿!什么和平方式啊?”   “大外甥,你看!”大舅的脸上绽开无比得意地笑容,将一叠崭新的报纸,递到我的手上:“这张报纸,是我从拘留所回家的路上拣到的,是一个卖报纸的老太太不小心掉在地上的,我闲著没事就翻了翻,无意之中,看到中央有这样一条规定,呶,”大舅手指著报纸头版最为显眼的地方:“大外甥,你看,”   “哦,哦,”在大舅的指点之下,我默默地阅读起来,而大舅,则按奈不住兴奋的心情,嘿嘿地冷笑道:“哼哼,大外甥,大舅又来买卖啦!”   ……      (一百五十七)   在奶奶八十高寿的前夜,爸爸专程飞回到阔别多年的故乡,一看见如父的亲哥哥,老姑像个无依无靠的小女孩,一头扑进爸爸宽大的胸怀里,满腹委屈地纵声大哭起来:“哥——哥,咦——,咦——,咦——,”   “老菊子,唉,”爸爸慈祥地抚摸著老姑的秀发,俨然父亲般地感叹道:“唉,都是我这个混小子,可把我老妹子给害苦喽,唉,这可怎么办,老菊子,差不多少,你也应该找个人啦!”   “不,”老姑抬起挂满泪痕的面庞,坚定地摇晃著脑袋:“不,哥,除了小力子,我,谁也不跟!”   “这,”爸爸苦涩地咧了咧嘴:“这,老妹子,你和小力子那是不可能的啊!”   “哼,”奶奶全然改变了态度:“可不能这么说,大小子,为什么不可能?既然已经这样了,就成全他们吧,大小子啊,”奶奶拉著爸爸的手臂:“小力子可不混啊,你别总拿旧眼光来看人,小力子给咱们张家置下这么大一片土地,咱们张家真是前世积了阴德啊!”   “妈,”爸爸转向奶奶:“这,能行么?简直是胡闹啊!”   “怎么就不能行,”当年嚷嚷著要把我和老姑扔进辽河里喂鱼的二叔,也绝然转变过来,他那黝黑干瘪的面庞上,挂著一副极不相配的近视眼镜,被劣质烟草薰灼得又枯又黄的手掌捧著一本厚重的卦书,像模像样地翻查著:“嗯,哥,我已经查过他们姑侄俩的生辰八字了,哦,他们俩很合啊,卦书上说,这可能是上辈结下的缘份呐!”   因当兵而丢掉正式工作的二叔,因没有三叔的好运气,更主要的,是没有三叔空前巨大的能量,至今也未恢复工作,为了 口养家,只好半路出家地研究起风水、相术来。瞅著二叔那极为认真的样子,我心中暗暗发笑:呵呵,姑侄畸恋,也能在卦书上找到名正言顺的藉口,中华文化真是博大宽宏啊!   “这简直是胡闹,”妈妈一脸不悦地从旁嘀咕道,非常势利的妈妈,希望尽快卖掉土地,携巨款,带著无比珍爱的儿子,离开故乡、离开奶奶、离开老姑。然后,让自己的宝贝儿子与红色贵族——范晶,结为百年之好!   为了出卖土地,早已将诱人的巨款弄到手,妈妈与奶奶屡次争吵,彼此间,互不妥协,视若仇敌。但是,奶奶的威力是如此的巨大,并且有众多的支持者,妈妈势单利孤,我的态度又是极其的暧昧,左右环顾,一会站在妈妈这边,一会又让奶奶拢笼过去。因此,孤军作战的妈妈,始终没有达到战略目的。   “哼,”每次争吵,妈妈都被奶奶骂得狗血喷头,狼狈不堪地逃之夭夭,却又永远也不甘心失败,背里地咬牙切齿地咒骂著:“哼,这个老不死的东西,我儿子的土地,你有什么权利不让卖?我儿子的东西,你凭什么护在手里?哼,你就横著吧、护著吧,我看你还能活几天,等你死了,我还是得卖!”   “得啦,得啦,”爸爸推开二叔手中的卦书:“老菊子和小力子的事,以后再慢慢研究吧,现在,咱们得核计、核计妈妈的八十大寿,应该怎么办!”   “嗨,”奶奶闻言,冷冷地挥挥手:“办什么办,我眼瞅著要死的人啦,”奶奶永远都是明智的,知道自己已尽古稀之年,所剩时日不多:“还办什么大寿、小寿的,大小子,”奶奶突然拽住爸爸的手掌,乞求般地对爸爸说道:“大小子呀,如果你真有这份孝心,等妈妈死的时候,一定要把妈妈发送好,”   话未说完,奶奶已经不可控制地涌出数滴无限感伤的老泪,望著奶奶那苦楚的、苍老的面庞,我心头好生涩。每当奶奶与妈妈争吵时,一挨看到奶奶这份表情,我便再也不敢坚持出卖土地了,而是无原则地、无条件地倒向奶奶的一边。为此,妈妈耿耿于怀。   “儿子,”事后,妈妈气吁吁地训斥我道:“你咋不听妈妈的话啊,妈妈是怎么嘱咐你的,你忘了?儿子,你就甘心情愿地守在这个小地方?你不要深圳的户口和工作啦,你不要深圳的房子啦,你不要范晶啦,范晶,那是个多么好的姑娘啊,人家年轻漂亮,那皮肤,那身板!咂咂,都是没得说啊,百里挑一,不,千里挑一啊。并且,人家范晶,要钱有钱;要房有钱;要地位有地位;要文化有文化;要专长有专长!而你跟老姑,能有什么前途啊?”   “妈—,”爸爸紧紧地按揉著奶奶干枯的手背,毫不犹豫地答道:“妈—,你老尽管放心吧,你百年之后,儿子一定按照咱们家乡最隆重的丁式,给妈妈举行一次规模最大的葬礼。”   “大小子,”听到爸爸的话,奶奶顿时喜形于色,抹了抹涩的泪珠,兴奋地说道:“大儿子呀,发送妈妈,用不著你们这些做儿子的,花一分钱,妈妈有钱!并且,妈妈早就准备好了,呶,”说著,奶奶哗地从炕柜底下,抽出一支精美的小皮箱,只见奶奶啪地按开皮箱盖,皮箱里盛满了奶奶为自己的身后事而准备好的寿装等用品。   一生操劳,一生节 ,一分钱能握出汗珠、一粒米饭不肯随意扬抛的奶奶,对自己百年以后的殡葬之事,却让我狻为不可思议地破费起来,并且,不是一般的破费:任何物品,都挑最上乘的、最昂贵的购买!   奶奶的想法很简单,也很执著:人活在世上,就是受罪来的,世上的一切,犹如那飘浮不安的云朵,永无定数。而死亡,却是永恒的。所以,人活著,一切都可以马马虎虎,饿不死、冻不著,即可!而对于永恒的死亡,则万万敷衍不得。   你看,奶奶嘻滋滋地翻弄著¤格不菲的寿装等物品,犹如炫耀家珍般地向爸爸展示著:“呶,大小子,妈妈该用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哦,对啦,”奶奶突然想起了什么,皱著眉头,挠了挠耳根:“哎呀,我差点忘了,我还缺少两枚 钱!”   “呵呵,奶奶,”望著奶奶那孩子般较真的样子,我笑呵呵地插言道:“奶奶,你别急,过几天,我去古玩店,给你买好多好多的古币回来!一定让奶奶够用,呵呵,”   “去,”奶奶训斥道:“买那么多干么,奶奶只 要两个,大孙子,那玩意买多了,一点用处也没有,尽浪费钱,哦,”奶奶突然抬起头来:“大小子,妈妈现在就缺一口棺材了!”   “妈,”爸爸拍著胸脯保证道:“妈,你就放心吧,我一定给你买一口最好的棺材!”   “大小子,妈妈要果松的!”   “行,咱们就买果松的!”   “大小子,你千万别可把妈妈给烧了呀,妈妈要跟你爹埋在一起!”   提及爷爷,奶奶感慨万分:“唉,你那个爹呀,一辈子也没享到一天福,死了,连个像样的棺材都买不起,现在,你们都有钱了,我也有钱了,呶,”奶奶指著窗外道:“这院子,人家主动给¤贰佰万,如果你爹在地下知道了,一定也得乐坏了,大小子,你爹活著没享到福,过几年,等我死的以后,趁著这机会,你们就重新给你爹换个棺材吧,也算对得起他。毕竟,你爹给你们留下这么大一个院子啊,唉,”   “力,”老姑突然神秘兮兮地将我推进里间屋:“力啊,明天就是奶奶的八十大寿了,我哥和正几个弟弟商量著怎么办这个大寿。大侄啊,咱们应该做点什么,祝贺奶奶的大寿呐?”   “这个,”老姑热切地盯视著我,那神情,与家庭主妇与丈夫商量处理某某事情,毫无二致,其实,老姑心中早已拿定了主意,之所以还要与我进行所谓的商量,完全出于一种“我已为人妇,凡事应该与当家的商量!”这种自我满足的心理,于是,我反问道:“姑姑,我什么也不懂,你是怎么想的就尽管说吧!”   “力,”听到我权力下放般的话语,老姑顿然喜上眉梢,毫不客气地自作主张道:“大侄,明天早晨咱们去县里,给奶奶请一个戏班子,你看,怎么样?”   “过大寿,唱大戏,行啊,我同意!”   老姑的举措,在故乡小镇的确引起了巨大的轰动效应,听到那耳熟能详的、独特的二人转旋律,人们从四面八方潮水般地涌进奶奶家祝寿的院子里:“啊,哈,快来看啊,老张家唱大戏喽!”   “走呀,到老张家看二人转去啊!”   “老张家可真有钱啊,给老太太过大寿,请来了县里的戏班子!”   “……”   望著台下人山人海、黑压压的人群,老姑的脸上漫溢著无限的幸福之色,一颗虚荣心,得到了莫大的满足。   “嘻嘻,”一男一女,两个极为默契的搭档,蹬蹬蹬地跳上木台,旋即便无所顾岂地卖弄起来,男角指著女角抹满脂粉的宽脸庞:“哎呀,这都徐娘半老的人啦,咋还像个二八佳人似的,刮这么厚的大白啊!”   “哼,”女角显出怒色:“老么,我真的那么老么?”   “真老,比我妈还要老!”   “哼,我老,我比你妈你,小子,那,你敢叫我妈么?”   “敢,”   “叫,”   “妈——”男角嗲声嗲气地叫嚷起来,引来台下一片低级的喝彩声:“哈,好,”   “妈——,”男角一脸淫色地逼向女角:“妈——,我要吃咂!”   “哇,”   台下顿然喧沸起来,我恨恨地皱起了眉头:“这,都是些啥玩意啊,太低级,太下流了!”   “喂——,喂——,喂——,”听到我的嘟哝声,老姑慌忙走向男、女角,和颜悦色地制止道:“喂,我说,今天是我妈八十大寿,这是一个很严肃的事情,你们可要收敛点,别弄得太粉喽!”   “哎,”男、女角乖顺地应承道:“我们知道了,放心吧,我们会把握好的!”   “哦——,”司丁走上台来,将男、女角哄下台去:“得,你们先歇会吧,等给老太君拜完寿,你们再接著演,再好好地研究吃咂的事情吧!”   “哈哈哈,”台下哄堂大笑起来:“哈哈哈,真够粉的啊!”   “哦,老张太太八十高龄,拜寿开始!”   在司丁的安排之下,首先是爸爸和妈妈爬上木台,毕恭毕敬地走到奶奶的座位前,然后,双双跪下,在欢快的祝寿曲中,咕咚咕咚地给奶奶磕著响头;接下来,便是二叔、二婶;然后,是三叔、三婶;再然后,是老叔、老婶;大姑;二姑、二姑父,……   “哦——,老太君的老姑娘,菊子,给妈妈拜寿喽!”   “妈——,”衣著华丽、打扮入时的老姑,款款走到奶奶的座位前:“妈,老女儿,给你拜寿啦!”   说完,老姑双膝一软,咕咚一声,跪倒在奶奶的脚前,缓缓地俯下身去,开始给奶奶磕头。站在台下等候给奶奶拜寿的我,特别注意到,爸爸以及其他的叔叔、姑姑们,均是夫妻双双,一同给奶奶拜寿,唯独老姑,支身一人,尴尬万分地跪在奶奶的脚下,喃喃地念叨著拜寿的话语。   望著脚下孤苦伶仃的、轻盈的、瘦俏的老姑,原本喜笑颜开的奶奶,苍老的面庞意外地抽搐起来,继尔,昏花的老眼,涌出一滴伤心的泪,透过飘逸而来的乐曲声,我甚至听到了奶奶无奈的叹息声:“唉——,”   当轮到孙子辈来给奶奶拜寿时,其场面更令奶奶窘迫不已,我,奶奶的长孙,而小石头,我与老姑不伦之爱的滑稽结晶,被不知个中缘由的司丁,极为荒唐地安排在一起,轮流去给奶奶拜寿,我一声声地唤著奶奶,而小石头,则甜甜地叫著姥姥!   “唉——,咂咂,”我傻怔怔地跪在奶奶的脚下,又听到奶奶苦涩的叹息声:“唉——,”   ……      (一百五十八)   爸爸荣归故里,童年时代那热闹、欢腾的场面再度重演,亲戚、邻里们每日邀请爸爸做客赴宴的酒席,一桌紧接著一桌,直喝得爸爸、妈妈手捂著消化不良的腑脏,叫苦不迭。而今天,爸爸则被大表哥诚惶诚恐地邀请进他那刚刚落成不久的,与三叔堪有一比的豪宅大院里。   “哇,好棒哟,”望著大表哥宫殿般的豪宅,妈妈由衷地惊叹起来,那东北与广东杂交的、不伦不类的东北广东腔,久久地回荡在大客厅的天棚上,听得我浑身肉麻至极。仲秋虽然悄悄逝去,天气并不是特别的寒冷,而我却直打冷颤。   “不哇,”妈妈更加做作地惊呼起来:“好好漂亮的家具哟!”   “妈妈,”我再也无法容忍妈妈的造作之态,不耐烦地掐拧妈妈一把:“妈妈,你能不能好好地说话!”   “力哥,”装饰奢华、酒香飘逸的客厅里,表妹小蒿子擒著甜甜的微笑,轻盈地迎上前来,那光彩四射的窈窕身段,犹如不可抗拒的、性感超强的巨大黑洞,将我的视线全部吸纳进去!   啊,表妹,阔别多载,当年娇羞、腼腆的清醇少女,已然出落为一个成熟的、健康的、充满活力的少妇。啊,表妹,她那童年时代就让我想入非非的身材,穿著一件深蓝色的、镶著金丝花边的旗袍,散发著浓烈的脂粉之香。放眼望去,深蓝色的布料,丝毫也没有遮掩住表妹那茁壮的青春气息,而那鲜嫩的、极富肉感的肌肤,隔著厚重的布料,更是欲盖弥露。啊,表妹,好漂亮的、好性感的表妹!……   “力,”   我正色欲沉迷地呆望著眼前这位天仙般美丽的表妹,身后的老姑见状,溜溜地捅了捅我的肘部:“大侄,进屋坐啊!”   “力哥,坐这,”大表哥夫妇 著爸爸和妈妈,逐个房间地视察著,表妹小蒿子则徘徊在我的身旁左右, 勤地转来转去,一会沏茶,一会递烟,同时,一对含情脉脉的秀眼,神秘地与我瞟来荡去,我更是色火熊燃地与之挤眉弄眼。   我与表妹这频频的、眉来眼去的勾当,当然逃不过老姑机灵的法眼,她一会拽扯著我的衣襟,一会又冷冷地瞟视著表妹,而小蒿子,看在眼里,却不以为然,索性更加大方地坐在我的身旁,我依然瞪著火辣辣的目光,自己都无法解释地问表妹道:“蒿子,你结婚了没有哇?”   “没有!”小蒿子粉嫩的脸蛋,唰地红到了脖颈:“还,没,找不到合适的!”   “呵呵,”我别有用心地讥讽道:“找不到合适的,蒿子,是不是你的眼眶太高了呀!”   “力哥,”小蒿子厥起了小嘴:“不是人家眼眶高,只是,咱们镇上,没有一个像样的男人,哼,一个俗不可耐的样子,看了,都 心!”   “是啊,”老姑以挖苦的口吻道:“你有钱,谁能攀上你的高枝呀!”   “钱,”小蒿子撇了撇嘴:“钱,算个什么啊,力哥,”小蒿子又转向我:“力哥,这些年来,钱,我是挣了不少,可是,却没有给我带来什么快乐!我觉得,人一旦有了钱,与平日的朋友们,就产生了距离,彼此之间,生疏了!唉,钱,真不是好东西啊!”   “哼,”望著小蒿子那孤傲的面庞,老姑扒著我的耳根嘀咕道:“哼,什么挣了不少钱,没有她哥,她,到哪挣钱去啊!”   “是呀,是呀,”我表示赞同道:“的确如此,蒿子,金钱,真的能将儿时的友谊,拉开很大很大的一段距离,我,也有这种切身的感受,儿时,我们都在一起玩,除了几个溜溜,谁也不比谁多些什么。可是,长大了,成年了,我们儿时的光□朋友,便以金钱划定地位和层次,有钱的人,聚在一堆,没钱的人,聚在另一堆。呵呵,物以类聚,人以钱分啊!”   “力哥,我觉得,”小蒿子深有感触地说道:“世界上最宝贵的财富,不是金钱,而是知识!”   “呵呵,”我突然感觉到,自己与表妹,对人生,对生活,有著如此相同的看法,与表妹畅谈我感到很是投机,别有一番情趣:“蒿子,现在,你有钱了,说什么都有资格了,知识,当然是最宝贵的财富,可有时,一些学富五车,满腹经纶的人,却穷得三餐无继啊!”   “不会吧,”小蒿子表示怀疑道:“那一定是他怀才不遇,”   “蒿子呀,我虽然文化不高,也晓得知识是宝贵的,可是,没钱,是绝对不行的啊,我曾多次饱尝过缺钱的滋味,真不好受啊,有时,穷得连盒烟,都买不起!”   “嘻嘻,力哥,你还会缺钱啊,你是咱们镇上有名的大地主啊,”说著,小蒿子兴奋地比划起来:“啊,多大的一片土地啊,如果再把前面的水塘填平喽,那,就更值钱啦!”   “嗨,”一听到小池塘,我禁不住地皱起了眉头:“蒿子,我不想再填了,小池塘太可怜了,啊,以前的小池塘,多美啊,而今天,变成了臭水池!”   “嘻嘻,力哥,”小蒿子淡然一笑:“你还是那么多愁善感的,嗔,一个小池塘,你也要记上一辈子,……”   “啊,小池塘,”我感慨万分地嘀咕起来:“一看见小池塘,我就想起了童年,想起了过去的故乡,那,多美啊,充满了田园风光,漫步在小池塘边,满眼到处都是绿油油,让人诗性如泉涌哇!”   “嘻嘻,”小蒿子娇嗔地凝视著我:“看来,力哥真的很怀念小池塘,没有了小池塘,力哥就没有了诗性,呵呵,力哥,如果你心痛小池塘,如果还想诗性大发,我倒有一个保全它的办法!”   “什么办法?”听到小蒿子的话,我精神顿然为之大振,目光更加火辣地盯视著表妹,小蒿子不假思索地说道:“力哥,我让大哥把小池塘圈起来,对外,就说有人租赁了,养鱼了!”   “真的,”我控制不住地握住小蒿子白嫩的细手:“真的?蒿子,这是真的?”   “嘻嘻,”小蒿子难为情地抽出手来,撒娇般地撩了撩眼皮:“力哥,瞅把你乐的,多大一件事啊,过几天,我就让大哥,把小池塘圈起来,租给你!”小蒿子抬起另一支手,指著我的 子尖:“租给你,力哥,怎么样,这回,你放心了吧!”   “谢谢,谢谢,谢谢表妹!”   “力哥,来,”小蒿子呼地站起身来,将我拽到她的房间里,指著一台电脑问我道:“力哥,你会摆弄这玩意么?”   “还行吧!”   小蒿子打开电脑,并且连接到网络:“力哥,你看,看到人家往上贴文章,可是,我却什么也写不出来,唉,只怪自己当初,为什么不多念几天书呐!”   “呵呵,”我指著荧屏道,跃跃欲试地推搡著小蒿子:“上啊,蒿子,参与啊,跟他们扯啊!”